第393章 天平，当然会倾斜
“那爷爷为什么还吃不下睡不着？”戚南风捧着脸看着他，问得直白。
“人生又不是只有工作。”官健柏面容苦涩。
还有很多他要挂念的人和事，该怎么解决呢，那么棘手。
“爷爷也不是一生下来就能掌管一个集团，也经历了无数的挫折打击，也不是总那么果断，也会犹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官健柏这番话不像是说给别人听的，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爷爷，您知道人在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时为什么会喜欢抛硬币吗？”戚南风冷不丁地说。
“哦？”官健柏意味深长道：“你不会是想让爷爷抛硬币吧？”
“当然不是。”戚南风失笑，“那样岂不是太儿戏了。”
官健柏沉默着，好像在等她说下去。
“其实很简单。”戚南风双臂搭在椅子扶手上，目光坚定，“抛硬币只是想得到心里早已确定的那个答案，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手段，当硬币抛出的那一刻，心里期望的是什么，再清楚不过。至于硬币的正反面，反而不那么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官健柏久久不语。
像入定了一样坐着。
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在想什么。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心里的那个硬币，是哪一面，他很清楚。
“你这丫头今天是为莫北当说客来了？”官健柏语气轻松了些。
戚南风直视着官健柏，坦诚道：“为了莫北不假，夫妇本就是一体。可是爷爷，我希望您长命百岁。”
官健柏放在腿上的手动了动，好似终于有了些温度。
“傻丫头。”官健柏嘴边带了丝笑意，“长命百岁？到时我那重孙子应该也长成大人了吧？”
戚南风不好意思地笑，没有接话。
这就是她之前劝老爷子去医院体检时的说辞，没想到现在又被老爷子拿出来说。
有佣人端着托盘走来，是早餐做好了。
戚南风还以为老宅的早餐都是养生粥、豆浆之类的，没想到居然是一碗米粉。
戚南风惊讶地看着那碗牛肉粉，红烧牛肉切成小块，红彤彤的汤底，色泽明亮，闻起来有一股卤香，令人垂涎欲滴。
她之前在外公老家碧水村吃过几次，很合她的口味，此时便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米粉吸满了汤汁，辛辣鲜香，刚吃了一半就鼻尖冒汗。
“慢点吃。”官健柏在边上看她吃得香，很是欣慰。
“嗯。”戚南风擦擦汗，“爷爷，您也喜欢吃这种重口味的东西吗？”
印象中老爷子口味一直很清淡。
“很多年前吃过，在碧水村。最近想起来，便让厨房学着去做，没成想还挺像样。”官健柏轻描淡写地道。
戚南风却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口中那所谓的“很多年前”指的什么。
官健柏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
多年前的碧水村之行，也就是去解救被拐的官莫北那次。
刚才还美味的食物，突然觉得难以下咽，戚南风喉咙哽了哽。
官健柏没注意到她情绪的转变，目光放空，似乎又陷入了回忆。
“当时刚找到莫北的时候，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脖子里拴着铁链，身上脏得都认不出是他，还不会说话，变成了哑巴……”
官健柏那浑浊的眸子愈加模糊。
“我白活几十年，连唯一的孙子都护不住，让人糟践成那样。”
“当时我就发誓，让那些人生不如死，都去死，不死都对不起我自己。他们那哪是作孽，那是在剜我的心啊。”
官健柏语音淡淡，面容平静，就像在闲话家常，可那双狠狠攥着的冰凉枯瘦的手，却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暴露了他心底并不平静的情绪。
戚南风听得一阵阵起鸡皮疙瘩。
“现在，我却狠不下心对那个幕后主使。”官健柏顿了顿，“丫头，你说爷爷是不是很没用？”
戚南风抹了抹眼睛，抬起头，微笑道：“谁说的，爷爷您是我见过最睿智的老人。如果人真的能做到断情绝爱，连至亲骨肉都不顾，那不是很可怕吗？”
“可是爷爷，人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不是吗？如果天平的两端装着同样的重量，那就从大是大非上看，抽掉作恶者的权杖，为另一方增加砝码。天平，当然会倾斜，不过理应如此，对吗？”
官健柏静静地听着，听得认真。听完又陷入了沉思。
直到管家来报说沈律师来了，官健柏才回过神来。
戚南风听到“律师”二字，心中一荡。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老爷子找律师过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看来官莫北与祖父之间不只是“有隔阂”那么简单。
她能猜到这种隔阂是与当年的被拐事件有关，与二叔有关，不然也不至于让祖父这么纠结。
同样都是至亲，祖父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不奇怪，虽然她隐隐感觉祖父更偏向官莫北一点，但不到最后都不好说。
从老宅出来，戚南风将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
刚才与老爷子的谈话，她尽量做到自然，对她今天过来的目的也够坦荡，就是为了官莫北，她承认，所以也更显真诚。
尽管没有绞尽脑汁撒谎套话，可还是消耗掉不少元气，现在就如大梦初醒一般。
“尽人事，听天命”。
她今天已经做得足够好。
至于结果，就留给时间。
戚南风在车上静静坐了好大会儿，想了又想，突然拿起手机给大哥打电话。
自从她和官莫北确定关系后，戚家与官氏一直有商业合作，戚家这边是大哥负责运作，如果有一天官莫北真的需要助力，他们戚家自然是当仁不让。
陆氏医院VIp病房会客室。
戚南风刚推开门，就意外地发现除了父母和大哥，还有一位不速之客，他们正其乐融融地聊着什么。
“哎呦，我大外甥女来了。”二舅舅苏兴贤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
戚南风有片刻的愣神，靠着母亲坐下，笑着问道：“二舅舅，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