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一次旅游圈项目演练相当成功,大家又在酒店吃了一顿美餐,那是跟齐兴宾馆不一样的菜肴。特别介绍由高翠兰亲自烹饪的唐传布袋鸡,黄焖酒糟鱼几道菜,更引起食客们的兴趣,品尝后一致赞扬。可谓吃、游双收,成果满满。
齐县长也非常满意,回去后开会要求洪山乡要进一步抓紧完善旅游线路,加快硬件建设,争取尽快开放迎客。
没过几天,地区政协工委组织的政协委员要来齐兴开展视察活动,县政协非常重视,提前做好各项准备,政协办公室郑主任亲自到高老庄酒家,给猪八戒、高翠兰打招呼,安排一顿中餐,按照标准招待,饭菜一定要有特色,让大家吃饱、吃好。八戒道:“这个你放心,上一次县长带的人,对我们的饭菜没有不夸的,你可以问问他们。”郑主任还告诉猪八戒,如果接待搞的好,以后政协会议就餐也会安排在这里。猪八戒两口子自然高兴。
第二天一大早,苟老二来接猪八戒上山表演,到了停车场,刚下车,八戒就觉得场面大不一样,除了标语漫天、红旗招展,还有一个大型锣鼓队。几十号人马,统一服饰,遍布在停车场上面的山坡上,一人一面大鼓,擂的震天响。动作整齐,也显得声势浩大,气派非凡。
八戒不由得问苟老二:“你们从哪里找这么多敲锣鼓家什的?”苟老二道:“什么锣鼓家什?这叫威风锣鼓,咱们齐兴县的文化遗存。”八戒问道:“今天政协来什么人,怎么比县长来了还热闹?”苟老二道:“这是县政协的人自己组织、自愿来服务的。”八戒弄不明白,问:“什么叫自愿服务?”苟老二道:“不要花钱,不要报酬,不是自愿服务吗?”八戒道:“我看都是小孩子,没多大年龄,怎么不上学,来这里敲锣打鼓的?”
苟老二看了看,道:“就是学生。不过,他们是武术学校的。今天除了威风锣鼓,还有个节目——猪八戒背媳妇哩。”八戒笑了,道:“我听邹慧说了,这也是她出的馊主意。不说妇女什么联合找人吗?这都是男孩子,怎么演?”
苟老二道:“妇联还没来得及组织呢。男孩子怕什么,化了妆不成女的了吗。”八戒道:“男扮女装?”苟老二道:“对,当年猪八戒背媳妇不也是背个假的吗?孙悟空变的。”
八戒摇头道:“我可没听说过。”苟老二道:“怎么没听说过,都编成戏演了。他们一大早就来到,在山上排练的。也不是一个猪八戒背媳妇,十几个猪八戒,排成队背媳妇,我已经看过了,演的比真的还好看呢。”八戒道:“就跟着瞎起哄,你知道真的是什么样子?”
正说着,苟老二突然指着山上喊道:“老大你看,又开始表演了,猪八戒背媳妇!”八戒看时,只见锣鼓阵后面山坡上,一个个化妆成猪八戒的背着媳妇踩着鼓点表演起来。苟老二问道:“怎么样,好看吧?”八戒道:“什么好看,不是出俺的洋相吗?”
苟老二对八戒道:“哎——对了,你知道吧,这是铁头老大武校搞的?”八戒觉得意外,问道:“什么,铁头的武校?”想了想,道:“对了——当年要办武校他还找我,要请我帮忙哩,我没同意。”苟老二道:“你们之间没结过梁子吧?”八戒道:“反正我知道他,黑白两道,在齐兴是个有能耐的人物。要不是你嫂子请他办过事,我才懒得理他呢。”
苟老二道:“就这样的人可以。他现在是政协常委,所以带着这帮学生来为政协会服务。”八戒问道:“现在是个什么官?”苟老二道:“政协常委。”八戒道:“常委是个什么官?”苟老二道:“我也说不清,反正比主席小一点,比政协委员还大哩。”
正说着,只见铁头老大殷铁山从旁边走了过来,离老远就喊道:“猪大哥,你也来了?”八戒听他喊得亲切,笑着道:“我们正说着你哩,当官了,我得喊你什么呢?”苟老二道:“常委,殷常委!”八戒道:“噢,对对对,殷常委。”
殷铁山一边伸出手,一边道:“哪里、哪里,戏台上的官,不值得一提。见了您猪老大,喊我一声老弟,面子就给足了。”
八戒跟他握了手,道:“怎么戏台上的官呢?我听老二说了,还不小个官哩?”殷铁山道:“苟乡长是取笑我。我那是虚的,苟乡长才是实打实的官呢。”苟老二道:“你也别谦虚,政协的官也不是虚的,还是县里四大班子哩!”
八戒指着上面鼓乐队道:“殷常委,武校办得不错,招了这么多学生?”殷铁山道:“哪能只这几个学生?来的才一个班。我们现在有八个班,三百多号学生呢!”
八戒吃了一惊,道:“乖乖,三百多个学生,你能管得过来吗?”殷铁山道:“哪能指望我管哪?我只是个摆设,校长都是聘的。学校办了三年,分三个年级,文武兼学。现在光教师就二十多个。”八戒道:“不错、不错,殷常委的确是个干大事的,出手不凡。”殷铁山道:“我知道猪老兄忙,不敢再提请您帮忙,可有时间也得去指导指导呀?”八戒道:“我那都是老套路,打架还行。你让我教学生,还真教不出个道道来。”
殷铁山抱拳道:“猪老兄谦虚,你的武功我虽然没见过,但是众口有碑,起码誉满全城吧?”八戒摆手道:“哪里哪里?”殷铁山道:“不是故意夸奖你。我请的个教练,在咱们齐安地区武术行里也是出名的,他就十分佩服你。”
八戒惊讶地道:“你的教练,认识我?”殷铁山道:“他好像跟你交过手哩。”八戒更觉得奇怪,道:“还跟我交过手。我最近几年没有和谁过不去呀。他叫什么名字?”殷铁山道:“他叫靳龙,你该知道吧?”
八戒突然想起来在工商局打架,那个输得心服口服的就叫靳龙。道:“你说的是靳龙,不错,这个人算是明白事理的。”殷铁山道:“他早就想去拜访您,就怕您不待见他。”八戒道:“怎么会呢?俺老猪可不是那样的人。他当时也是被人利用,单禄请他对付我的。他败下阵来,立马走人,把饭碗也丢了,我觉得他挺仗义。”殷铁山指着山上队伍中的靳龙道:“看见没有,就那个中间的总指挥就是他。”
八戒看了看,道:“在你那里当总指挥,总比跟人打架强。”殷铁山道:“这个人还行,没有傲气。只要一提到您,就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拜你为师呢。”八戒道:“不敢不敢,我这几套把戏,防身还可以,怎么敢误人子弟。像靳龙这样的,已经算高手了,你替我谢谢他。”殷铁山道:“猪老兄就是谦虚。他再是高手,也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八戒忽然想起,问道:“哎——我正想问你,你说的这个靳龙,当时我一听就觉得名字好熟。原来庞召手下有个叫靳虎的,他们是不是亲的?”殷铁山道:“对对对,他们是堂兄弟。”八戒道:“堂兄弟?我看他们应该是一个师傅的。”殷铁山道:“应该是吧?应该是。噢——对了,我还没跟你讲呢,靳虎、栗豹现在也都在武校呢。”
八戒惊奇地道:“他们两个不是‘进去’了吗?”殷铁山道:“几年前的事了,早就出来了。”八戒道:“出来了?那好、那好。”殷铁山道:“年轻人呀,就怕站错队,原来跟着庞召,能混出什么名堂?看着两个人挺精灵的,还没有刺猴有眼光呢。现在刺猴跟着您,房子也翻盖了,媳妇也娶到家了,这可是你老兄的功德呀?”
八戒笑着道:“殷常委真会说话。你是夸我呢,还是夸自己?要说是功德,我只收一个,只是个猴。你一下子就收三个,有龙、有虎、还有豹呢,你的功德不是比俺老猪还大?”说的大家都笑了。
殷铁山看着八戒道:“没想到猪老兄这么幽默。我哪敢跟你老兄比,我那是办学需要,仅仅是给他们个饭碗。你那叫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救人于水火,给了他光明前程,能一样吗?”
八戒没想到殷铁山这么会说话,心里高兴。也谦虚道:“彼此彼此。你让他们在武校干事,起码学有所用。有了这个饭碗,走了正路,就不会在社会上瞎混了,也等于给了他们前程。不也是功德无量吗?”殷铁山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今天被猪老兄夸了!”
苟老二忙对殷铁山道:“这样吧,殷老兄,哪天有时间,我开车拉着老大,一块去参观你们的武校怎么样?”殷铁山道:“当然欢迎。你们要真去的话,我比今天搞得还要隆重,迎接猪老兄。”八戒笑着摇头道:“那可不敢当。”
苟老二看了看表,道:“哟——他们快要到了,老大你先上山,我们在这里等着迎接。”八戒告辞了殷铁山,自己上了山。
这次省、县部分政协委员参观了猪八戒旅游圈。虽然开始有些争议,认为猪八戒、高翠兰两个人来历不明,神话当真,经不起推敲。但后来从思想解放的角度看,认为是一项旅游娱乐活动,跟花果山、水帘洞形式差不多,可以促进当地经济工作的发展,也给予高度评价。
政协视察的消息报道后,各地来齐兴参观的络绎不绝,洪山乡政府更增强了信心,对景点工程加班加点施工,边建设边开放,迎接游客。
高老庄酒家老房子很快拆除,腾出一个大院,显得十分宽敞亮堂。前面停车场也趁机扩大了面积,房前屋后重新粉刷,整个酒店焕然一新。幸亏高翠兰建楼时为接待红白喜事考虑,专门在一楼设个大厅,可以容纳几十桌客人,现在正好用来接待参观人员。
景点很快建好。净坛寺请来和尚、住持,木鱼敲响,香烛点燃。信教之士,虔诚之徒,纷纷前来拜见旃檀德佛,焚香磕头,求签许愿。还有那年少天真一代,心中揣着偶像,脑子里充满梦想,听说佛影山供奉着孙悟空、猪八戒的师父旃檀德佛,争相登临观看,旅游圈陡然热闹起来。县里成立了佛影山旅游管委会,雷乡长、苟付乡长都是管委会成员。开通了从县城到洪山的旅游班车,停车场入口设置了售票处,对外开始正式营业,导游小姐挂牌上岗。
一些自发的群体也蜂拥而至,卖香烛的,照相的,卖小吃、特产的,卖小工艺品、纪念品的,云集在路口两边或景点附近。特别是那些卖香的人群,见了上山参观的人,便一窝蜂地围了上去,推销自己的商品。
尽管如此,一段时间来参观旅游的,还是以机关单位、社会团体的比较多。按照雷乡长的承诺,只有县里比较大的活动才让八戒出面接待。话虽然这么说,可外地机关单位来的人,都是通过给县里有关领导打招呼才过来的,出于礼貌,往往本地领导作陪,不但不要买门票,还得招待。即便是通过县直各个部门过来的,也都有熟人能找到雷乡长、苟乡长安排,一样作为参观,考察人员接待。猪八戒简直应接不暇,有时候一天接待几铺,确实忙活了一阵子。
这样一来,旅游圈门票卖出去不多,但是县里的招待费却花了不少。高老庄酒家的收入讲起来还是可观的,但是欠账也多了起来。机关单位在酒店用餐基本上都是实行“签字制”,也就是饭后由负责人在菜单上签名,然后酒店李晴再去找他们收账,属于约定成俗。除了一些不显眼的单位,基本上没有给现钱的。
开始李晴还不敢放开,高翠兰认真打听一下,才知道都是这个规矩,包括齐兴宾馆也是如此。不然的话,他们就不会在这里用餐了。高翠兰考虑一番,觉得要签字的都是县里的正规单位,不会欠账不给的;也怕灰了这些人的面子,到手的生意没了,只能任他们签字赊账。
跟高翠兰想法相反,李晴到一般单位要账还好说话,因为是高老庄酒家,猪八戒的酒店,名声在外,不好欠账,基本上都能要回。偏偏有些大单位出了问题。不是说暂时没钱,就是说年底再结。尤其是县政办签字的账单,有了一摞,已经欠了一万多块钱,连齐县长第一次带队观看演练的饭账都没有结。签字的是政办行政科的郝科长,而掌管财务大权的却是财务科的袁付科长。李晴要账自然是先找签字的郝科长,郝科长自然让她去找袁付科长。可是李晴每次找,他总是洋洋不睬地拒绝,说什么财政没钱,工资都发不上了,现在哪有钱付招待费?
李晴认识政办的几个司机,也向他们打听了,都说这个人最难说话。他已经五十好几了,本来就是个现金会计,可能是照顾老同志,组织上又给他加个付科长的爵位,其实干的还是那个角色,要账离了他办不成事。
李晴只得又找签字人郝科长,由于经常打交道,算是很熟悉的了。郝科长被追得不好意思,无意中给李晴聊了实话,说袁付科长家里也开个酒店,一般找他报账的人,特别是乡镇的,都要到他的酒店请场客、吃顿饭,事就能办成。
李晴感叹道:“还是政府的官哩,怎么这个样子,不怕人说闲话吗?”郝科长任道:“说什么闲话呢?开饭店就是招待客人的,没规定因为报账就不能到他饭店吃饭。就是查、能查出什么问题?”李晴点头道:“有道理。”
郝科长道:“现在一切向钱看。利用小权赚点小钱,这算什么?听说连那些贪污受贿的都不追究了。”李晴问道:“贪污受贿不追究,那还了得?”郝科长道:“有什么不了得?原来县里还成立专案组呢,几个公司经理都被抓了,搞得惊天动地,都说有大问题。可现在呢?一个个都放了。听说有的缴了点钱,还有白抓的呢,最后连专案组也撤了。看来,现在不能老眼光看待新问题了。”
李晴不知道他说这些话什么意思,愣了一下,问道:“你是说,我还得到袁科长酒店去请客吃饭?”郝科长笑了,觉得李晴太幼稚,对她道:“还让我说什么呀?你报那么多的账,吃顿饭便宜你了!”李晴虽然明白了意思,但是当不了这个家,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李晴回去把这情况跟高翠兰一说,高翠兰道:“既然这样,也别请客吃饭了,拿两百块钱红包,看他怎么说?”
过了几天,李晴又去找袁付科长。来到门口,看他正低着头在算账,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便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袁付科长这才扶着眼镜看了她一眼,道:“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吗,正筹备发工资,真是没钱还账。”
李晴掏出个红包放到他面前,然后拿着发票道:“这些钱对你们算不了什么,可在我们酒店就算大钱了。老板实在着急,请你高抬贵手,把账给结了吧?”
袁付科长看也不看那个红包,但态度好了一些,道:“我说了你也不懂,今年主要是财政紧张,又加上政府基建欠账太多,都是要钱的。别说你们了,就是我们自己内部报账,现在也没钱给。”李晴道:“袁科长,这些账时间太长了,还有齐县长带队搞演练用餐的账都没结呢。”袁付科长看了看她,道:“财政上没钱,县长也没有办法呀。”正是:
赊账容易要账难 一道衙门一道关
切莫小看具办人 只能看透别说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