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和威廉说完话，江离都会莫名其妙地充满能量，就像按下了某个隐形的开关。
他的寥寥数语，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晚安”，都能让她整个人精神焕发。
她怀疑自己和他的多巴胺触发机制形成了一个闭环，甚至荒谬地想过，如果哪天科学家研究出了“精神寄托物质化”技术，威廉大概会是她的合法上瘾品。
她曾试图用理性分析这种现象，比如归因于长期的好感积累，或者是他那种游刃有余、松弛自信的态度本身就自带吸引力。
然而，无论她怎么试图拆解，都找不到一个足够理智的解释。
怎么会有人，能这样轻易地影响她的情绪？
手机屏幕的亮光渐渐暗淡，微信界面归于沉寂，可她仍然握着手机，指尖不自觉地在边缘摩挲。
嘴角还残留着笑意，心脏像泡进了温水里，缓缓荡漾着轻柔的暖意。
屋外的风还在吹，裹挟着冬夜的冷冽，穿过街道，拍打着玻璃窗。
空气透过窗缝渗进来，带着南法特有的湿润，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甚至，连刚才工作积攒的疲惫都消散了。
她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轻轻闭上眼睛。
她又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依旧安静，威廉没有再回复，他现在应该已经在车上了吧，穿着他总是熨得一丝不苟的风衣，靠着车窗，或许正在翻阅邮件，或者只是随意地看着窗外，等着抵达机场。
她想象着他现在大概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城市还未完全苏醒，他坐在车里，偶尔看一眼手机，看到她那句“bon vol”，嘴角轻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这个画面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弯起嘴角，随后又猛地睁开眼，迅速甩了甩头，拍了拍自己的脸，把这些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赶出脑海，试图让自己回归现实。
“好了，江离，收起这点不着边际的遐想，专心工作。”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打开笔记本，迅速投入到翻译里。
“好吧，趁着这股劲儿，把翻译搞定。”
她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重新聚精会神。
可尽管如此，她心底那一丝悸动，还是藏在了夜色里，久久未散。
笔记本屏幕的白光映在江离的侧脸上，衬得她的眉眼柔和而专注。
手指落在键盘上，下一秒，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充满了整个房间，与窗外呼啸的冬夜风形成鲜明对比。
今晚的翻译工作比她预想中顺利许多。
书是《新桥恋人》，一本法国爱情小说，句式优美却略显晦涩，尤其是那些修饰繁复的长句，稍有不慎就会让译文显得拗口生硬。
往常，她总要花上一阵时间反复斟酌，常常一手撑着额角，一边在文档里来回调整措辞，偶尔甚至要翻出这个作家其他作品的不同版本的中文译作进行对比。
但今晚，她的思路格外流畅，仿佛所有的词句都自觉排队，等待她把它们准确地转化成中文。
“奇怪……” 她心里嘀咕了一句。
她原以为是因为今晚的章节相对简单，可回头看了眼刚翻完的段落，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依旧是绵密细腻的法语长句，依旧有着复杂的修辞，可她却几乎没有被卡住的地方，手指一旦开始输入，思维就像被打开了闸门的水流，一泻千里。
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
等她翻完一页，抬头一看，时钟指向凌晨两点整。
比预计时间快了足足一个小时。
她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轻笑出声，伸了个懒腰，脖颈微微后仰，松了松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的肩膀。
“这算什么，‘威廉效应’吗？”
她自言自语，嘴角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明明不想承认，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她今天的高效，恐怕和某人脱不开关系。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伸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清醒。
窗外的冬季的风未停，她的房间里暖意融融，桌上的台灯投下柔和的光，照亮了翻开的书页，也照亮了她微微翘起的嘴角。
她看着眼前的译文，心底升起一种满足。
不得不说，今晚的工作给她带来了点愉快的成就感。
江离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心里快速换算，现在中国时间九点多。
威廉应该已经落地上海，和同事们会合了。再过半小时，他就要继续飞往新加坡。
她想他此刻大概拉着行李箱，步伐从容地走在机场长廊里，偶尔低头看一眼手机，等着登机广播响起。
他在机场忙着飞行，她在书桌前忙着翻译，两个人的生活节奏完全不同，却在某种奇妙的角度上同步了。
翻译进展比预想中顺利得多，屏幕上那一页法文已经被完整地转化成中文，语句流畅，几乎不需要再修改。
她伸了个懒腰，肩颈间的疲惫感逐渐浮现。
手指滑到微信界面，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威廉哥哥，我在你航行的时候专注翻译，现在已经完成了一页，打算去睡觉啦。”
消息刚发出去，屏幕就亮了——他秒回。
“我刚刚和上海同事会合，现在准备登机。”
江离忍不住笑了一下，想象着机场候机厅的场景——人群熙攘，广播里不断播报航班信息，而他正站在登机口，低头快速地给她回消息。
“那等你到樟宜机场的时候，我大概还在睡觉。”
这次，他的回复慢了几秒，仿佛是在确认航班信息后才空出手来回她：
“祝你做个好梦。”
短短几个字，却莫名让她愣了愣。
她盯着这句话，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心里忽然升起一点无厘头的冲动。
“那得梦里有你，才算好梦。”
消息发送出去的瞬间，她自己都怔了一下。
……等等，这句话会不会太直白了？
她盯着屏幕上的文字，心跳微微加快，犹豫着要不要撤回。可是，他会不会已经看到了？
她的指尖悬在撤回按钮上，一秒、两秒、三秒——
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那祝你梦里有我。”
江离瞪大眼睛，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短短几个字，带着点调侃，像是无声地笑着。
她抱着手机，整个人窝进椅子里，忍不住咬住下唇，眼里浮起一丝藏不住的笑意。
庆幸自己没有撤回，不然怎么能收到这样一句让人心跳加速的回复？
“好，那我去睡觉了，看看能不能梦到你。” 她飞快敲下这句话，按下发送，随即啪地合上笔记本，伸手关了床头灯，一头扎进柔软的被窝里。
夜色深沉，窗外的风声轻柔地掠过，屋内温暖而安静。
她闭上眼，呼吸渐渐放缓，嘴角的笑意却迟迟没有散去。
今晚，她大概真的会梦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