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万天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空旷的观星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他没有回头。
“学生赵传，见过院长。”
余枫拱手行礼，语气平静无波，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四周。
这里布满了肉眼难辨的灵纹，空气仿佛都带着粘稠的滞涩感，显然是一个强大阵法的核心节点。
五灵劫剑脊微微震颤，北斗星痕在视网膜上若隐若现，本能地戒备着。
“坐。”
万天胜终于缓缓转身，拂尘搭在臂弯。
目光如古井深潭，平静地落在余枫脸上。
余枫依言在玉案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姿态松弛。
万天胜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提起玉案上的紫砂壶，斟了两杯茶。
“六十阶测灵阶，燃星斗残灯，引三才阵影...”
万天胜慢悠悠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赵传？源煌散修？”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目光却牢牢锁定余枫。
“源煌一地，若有你这般对灵力掌控入微，兼通符、阵、武道的奇才，老夫岂会不知？”
“更遑论，你体内那股渊深似海、凝练如实质的灵力，绝非寻常修士所能拥有。”
“气血之浑厚，更是不下于武师。”
余枫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院长慧眼如炬。学生确有些际遇，不值一提。”
“江源符阵院海纳百川，学生慕名而来，只为求道。”
余枫面不改色。
是，确实是来求道的啊，这点没问题。
“求道？”万天胜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似笑非笑。
“好一个求道。”
“是求阵道、符道，还是求你的剑道？”
“又或者，是求那位魔神的道？”
“魔神”二字出口的刹那，观星台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青铜灯的火焰猛地跳跃了一下，穹顶投射下的星光似乎也锐利了几分。
余枫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几乎要扣进茶杯。
这老头...把自己当原初教的成员了？
简直是，在侮辱我！
“原初。”余枫斟酌道“如果有可能，我会亲手宰了祂。”
万天胜面露诧异，但随即又说道。
“那就是，真来求道喽？”
余枫无语，合着你是在瞎猜啊。
“是吧，炎王。”
他的秘密之一，竟被对方一语道破！
伪装的身份、隐藏的修为，在这位符阵院院长面前，似乎都成了透明的薄纸。
五灵劫在袖中无声嗡鸣，灵力与气血在体内瞬间绷紧，进入临战状态。
伪装这么糟糕吗。
万天胜将余枫瞬间的戒备尽收眼底，却并未有下一步动作。
反而抬手虚按了一下，一股温和却沛然莫御的阵道之力弥散开来。
强行抚平了空气中激荡的灵力乱流，和余枫体内即将爆发的力量。
“不必紧张。”万天胜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若想对你不利，在测灵阶上，在你破那不成器的困阵时，有的是机会。”
有机会？
可能是它不知晓王者级战力的强大，也可能是在阵道上，他还有底牌。
“江源虽非世外桃源，却也不是容不下真龙潜藏的地方。”
他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穹顶的星空。
“炎王余枫，清云聚集地之主，人榜第九。”
“于望海斩杀海皇尸带，于雪域鏖战道境虫主。”
“你的名头，在灵网上可是响亮的很。”
“只是老夫没想到，堂堂炎王，竟会以如此面目，屈尊降贵来我符阵院当一个入门弟子。”
身份被彻底揭穿，余枫反而冷静下来。
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他将茶杯放回玉案。
“既早已知晓，不知院长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并非知晓，是方才试出来的。”万天胜轻笑道。
试出来？
自己神情有破绽？
“点破身份，只是第一步。”
万天胜拂尘轻扫，玉案上灵光流转，竟凭空凝聚出一枚虚幻的鳞片影像。
那鳞片呈现出七彩流转的奇异光泽，边缘仿佛融于虚空。
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非生非死的诡异气息。
正是余枫在东海击杀那两头诡异海兽后，两次惊鸿一瞥却又瞬间消失的奇异鳞片！
“此物，你可认得？”万天胜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余枫眼神一凝：“见过两次！”
“一次在东海三阶中段腐化海兽体内，一次在首领级海葵海兽核心处！院长也知此物？”
“何止知晓。”万天胜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忧虑之色。
“我凭杀阵，也斩过东海的海兽，遇到过此物。”
平江多个市，都临海。
“凭挪移阵追上遁走的鳞片后，老夫看到最坏的一种可能。”
他手指一点，鳞片影像旁又浮现出数道扭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丝线光影。
“这种‘弦’会侵蚀宿主，改造其形态与力量。”
“使其向着某种特定的、超越常理的诡异方向‘进化’，最终沦为被更高存在操控的傀儡。”
“而这片‘鳞’，便是‘弦’的源头，或者说，是那个更高存在的‘鳞’。”
更高存在？什么生物能控制三阶生物。
余枫心中警铃大作。
“鳞片源于海兽。”
“一只道境海兽，就在东海海沟深处休眠。”
“不知其名，不知其形，甚至不知其是否具备我们理解的‘意识’。”万天胜摇头。
“老夫称其为‘深潜之影’。”
“它沉睡或盘踞于东海最深的海沟之下，它的‘鳞’便是其力量延伸的触角。”
“通过‘弦’寄生、同化强大的海兽。”
“我们斩杀的魔物，不过是它力量逸散催生的傀儡。真正的威胁，远未浮出水面。”
“老夫遍阅江源符阵院秘藏古籍，结合近月东海异动及各方情报，才得出此推断。”
“炎王你两度遭遇此鳞，更亲手斩杀了被寄生的海兽，想必感触更深。”
“此物不除，东海永无宁日，甚至可能蔓延内陆。”
万天胜目光灼灼。
正是认出余枫面目后，他才选择讲出这些话。
余枫沉默片刻，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
万天胜的见识和推断能力远超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