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我......”
陈的喉结剧烈滚动,尾尖不受控地在沙地上划出凌乱的弧痕,声音像是从撕裂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她仰头望着陈前辈,瞳孔里倒映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睫毛上还沾着方才搏斗时扬起的沙粒。
陈前辈突然发力,丝绸广袖如铁索般缠住陈的双臂,将她整个人拽得踉跄前倾。
“小龙龙!”
这声亲昵的称呼裹着温热的呼吸扑在陈泛红的耳尖,带着长辈特有的恨铁不成钢。
“你看看现在的你,剑穗耷拉得像丧家犬的尾巴,眼神比被踩碎的灯笼还要昏沉!”
她的指尖重重戳向陈的太阳穴。
“当年我教你‘静如山岳’时,你可不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话音未落,陈前辈忽然抬手,冰凉的拇指擦过陈滚烫的颧骨。指腹抚过结痂的擦伤时,力度突然放轻,像是触碰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
“也许现在的龙门让你窒息,也许你想救亲人的心比火刑架上的铁板还要灼痛......”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广袖垂落,将两人笼罩在私密的阴影里。
“但真正的利刃,越是滚烫越要淬火。能成大事的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让自己自乱阵脚。”
“可是前辈,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自己内心到底想什么了!”
陈突然崩溃般嘶吼,尾尖疯狂拍打着沙地,溅起的砂砾打在陈前辈华服上。她眼眶通红,眼泪混着沙粒滚落。
“我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盟友!灰蓑的刀刃藏在暗处,监察司的眼睛在明处时刻盯着,整合运动的旗帜遮天蔽日,就连魏彦吾 ——”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
“就连血脉至亲都在用谎言堆砌城墙...... 我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走!”
陈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尾尖不受控制地疯狂摆动,将脚下的沙地搅得一片狼藉。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窒息感彻底吞噬。
“姐姐她现在陷入到了困境,我想救她,但魏彦吾却没有任何举动......”
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撕裂的胸腔里挤出来的。赤红的双眼布满血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在沙地上晕染出刺目的暗红。
此刻的她,仿佛再也不是平日里那个雷厉风行的龙门警司,而是一个满心焦虑、近乎绝望的妹妹,满心满眼只有深陷困境的姐姐,和那个让她失望至极、毫无作为的魏彦吾。
陈前辈望着陈剧烈颤抖的脊背,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冲破眼眶。她的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颤,金线绣就的袖口垂落,在沙地上投下细密的阴影。最终,那只手像承载着千斤重量般,缓缓抚上陈的后脑,掌心贴着她潮湿的发顶,感受着手下传来的战栗。
“姐姐知道这段时间你其实并不好受。”
她的声音像是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风沙磨过的沙哑。广袖间沉水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陈前辈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陈后颈凸起的骨节,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幼兽。
“魏彦吾的做法可能让你无法接受,但姐姐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有些难以接受。”
陈前辈突然深吸一口气,猛地攥住陈的肩膀将她转过来。两人鼻尖几乎相触,陈能清楚看到她眼底的痛苦,还有眼角那道随着表情颤动的细纹。
“作为一个掌权者,魏彦吾的做法其实是当前形势最正确的选择!”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尾音被呼啸的狂风撕得支离破碎。
“龙门十万子民的性命、世家盘根错节的利益、整合运动的虎视眈眈……”
她每说一个字,就狠狠摇晃陈一下,发间珠翠撞出凌乱的声响。
“你以为他不想救你姐姐,他的外甥女?不,这是在用整个龙门做赌注!稍有不慎,你们都会成为棋盘上被碾碎的棋子!”
陈前辈突然扬起绣着金线的广袖,剧烈的动作带起一阵沙尘,如同一道黄色的屏障骤然升起又轰然落下。
“小吾他根本不敢去赌呀......”
她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像是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的,字字句句都充满了沉重与无奈。
“龙门的根基看似稳固,实则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着龙门无数子民的生死,他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城市的命运,他怎么敢赌?他赌不起!”
她的眼神中满是疲惫与忧虑,仿佛看到了魏彦吾无数个辗转难眠、如履薄冰的夜晚。
陈呆立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既有对姐姐处境的担忧,又有对魏彦吾不作为的不甘,此刻却被陈前辈的话语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陈前辈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死死抓住陈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而你,陈晖洁,你和魏彦吾不一样!”
她的目光灼灼,像是燃烧着两簇火焰。
“你从不会被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和复杂的局势束缚住手脚!你骨子里就有着无所畏惧的勇气和一往无前的魄力!还记得你单枪匹马深入敌营,杀得敌人闻风丧胆的模样吗?那才是真正的你。”
陈前辈松开手的刹那,绣着金丝云纹的广袖如退潮的浪,骤然垂落。她赤足碾过滚烫的砂砾,每一步都在焦黑的沙地上烙下湿润的足印 —— 那是方才搏斗时溅落的血,此刻被烈日蒸腾成诡异的盐晶。
斜插在地的赤霄剑倒映着残阳,剑身泛起的红光与她华服上的金线纠缠,将四周的空气都染成流动的血色。
“不要忘了当初你拿到赤霄时的热血和憧憬吗?”
她的指尖拂过剑脊凸起的符文,那些用古老源石技艺镌刻的纹路突然迸发幽蓝微光,仿佛千万双眼睛在剑中苏醒。陈前辈俯身时,珠翠发饰垂落的流苏扫过剑身,发出细碎的金铁相击声,她睫毛在剑刃投下的阴影剧烈颤动,眼底翻涌的炽热几乎要将剑面灼穿。
“这把剑饮过你十四岁单挑匪首时溅上的血,听过你十六岁在城墙上立下的毒誓,它比龙门任何一块基石都更懂你!”
风沙突然掀翻她束发的玉簪,三千青丝如墨云翻涌。陈前辈猛然旋身,广袖甩出的力道震得方圆十步内沙粒悬浮,赤霄剑如同被召唤的雷隼,撕裂空气直扑陈的咽喉。
陈本能地后仰,靴底在沙地上擦出半米长的灼痕,却在剑锋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突然翻转手腕 —— 剑柄精准撞入掌心,熟悉的龙纹硌得虎口发麻,而剑身残留的余温里,还裹着陈前辈指尖的沉香。
“纵使前路如何,记住姐姐的话。”
陈前辈的声音混着剑鸣炸开,她转身时,绣着九爪金龙的裙摆猎猎作响,扬起的砂砾在身后聚成咆哮的兽形。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刹那,方圆百米的沙墙轰然坍塌,遮天蔽日的黄沙中,唯有陈紧攥赤霄的手仍在颤抖,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正顺着剑身符文蜿蜒而下,将那些古老的文字浸染得愈发猩红。
“不管前方道路多么艰险,社会多么险恶......”
陈前辈的声音裹挟着砂砾穿透呼啸的风声,广袖上的金线祥龙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像是在温柔地舒展。她缓缓转身,玉足踩碎沙地上凝结的血痂,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陈的心跳之上。细碎的砂砾从她指间滑落,在暮色里划出一道柔和的光痕。
她走到陈面前,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按在陈的心口,动作像极了儿时哄睡时的安抚。
“坚守住自己的初心和热血,”
她的眼角漾开温柔的纹路,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它们是你心底最亮的星,总能在迷雾里为你找到回家的路。”
说话间,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陈胸前的旧伤,那是师徒俩并肩作战的印记。
“就像赤霄剑记得你的每一次挥剑,这些滚烫的坚持,永远不会辜负你。”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突然卷起陈前辈的长发,发丝如黑色的绸缎缠住赤霄剑柄。她手腕轻抖,剑身顿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剑尖直指翻滚的乌云。
“记住,当所有人都在权衡利弊时,唯有你滚烫的心,能劈开龙门最坚固的枷锁!”
陈前辈抬手拂开陈额前凌乱的发丝,指尖带着沉香的温度。她忽然轻笑一声,取下腕间的银镯轻轻套在陈手上,镯身刻着的古老符文泛起点点微光。
“以后觉得累了,就摸摸这个。要记住,不管龙门的天有多黑,你的勇气永远是最干净的光。”
“我明白了。我会谨记您的忠告的,前辈。”
陈的声音仍带着微微的发颤,却已染上淬火般的坚定。她垂眸凝视掌心的赤霄剑柄,那些熟悉的龙纹此刻仿佛在脉搏下苏醒,随着心跳传来细微的震颤。尾尖一扫,将地上的沙尘卷成飞扬的战旗,方才蜷缩的阴霾已被蒸腾成灼热的战意。
陈利落地将赤霄收入剑鞘,金属相扣的清响在旷野炸开。她大步迈向沙地车,战术靴重重踏碎满地残影,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新的征途。
戴上面甲的瞬间,镜片映出陈前辈含笑的面容 —— 那抹欣慰的笑意,连同方才字字千钧的话语,一并化作了她瞳孔里跃动的火焰。
引擎轰鸣撕裂长空,沙地车如离弦之箭冲向前方。陈握紧操纵杆,任由风沙拍打着面甲,尾尖在身后划出锐利的弧线。
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与赤霄剑的寒光交织成一道燃烧的轨迹,而远处龙门的轮廓,正缓缓在沙尘中浮现出崭新的轮廓。
等陈的沙地车扬起的沙尘彻底消散在暮色里,陈前辈垂落的广袖突然绷紧。她缓缓转身,金绣云纹随着动作翻涌,像是暴风雨前压抑的暗潮。方才温柔的笑意从眼角瞬间抽离,取而代之的是淬了毒般的冷冽,连眼尾的细纹都凝着冰霜。
“区区一个不入眼的黑蛇,还想吃掉龙门和向大炎宣战?真是蛇吞大象啊......”
她嗤笑出声,声音里裹着铁锈味的杀意。
陈前辈抬手的刹那,空气突然泛起涟漪,仿佛水面被投入一枚石子。一张暗金色符纸自虚空中缓缓浮现,边缘缠绕着幽蓝电光,符文流转间似有无数狰狞面孔在吞吐黑雾。她屈指轻轻夹住符纸,指甲深深掐入纸面,将其攥得微微变形,掌心腾起一缕缕焦糊气息。
“算了,先让他多扑腾几下吧。”
话音冰冷如霜,尾音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杀意如同实质化的利刃,在她眼底翻涌,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雾,直抵敌人的咽喉。她随意一甩,符纸便化作齑粉消散在空中,扬起的金粉却诡异地悬浮片刻,勾勒出一张扭曲的鬼脸后才彻底消失。
随后,她从广袖中掏出通讯器,金属外壳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当接通的瞬间,通讯器里传出沙沙电流声,她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宛如即将发动致命一击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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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个新地方,结识新的朋友,当然是件开心的事,但回到老地方,再遇到老朋友,我会更兴奋。如果还有什么更加美好,那一定是和老朋友去新地方。
——新约能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