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杏儿回到巩邑,整个巩邑城气氛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是什么气氛……大约是“秩序”。
巩邑作为工业区,本就秩序井然。
但是赵杏儿回到巩邑以后,眼睛可见的,秩序更加井然了。
各个工坊的库存、生产、销售咬合的更紧,生产节奏更紧凑、运转效率更高。
赵杏儿只是简单翻了翻账本,然后一家工厂一家工厂去重新制定库存冗余和生产进度指标,就让工厂的运转效率可见提高,利润也可见的增长。
工厂厂长们当然知道这是赵杏儿才干的体现。但是,女东家根本就没有到工厂来过,甚至可以说女东家根本就不了解自己工厂的技术和情况,怎么看一眼账本,调整一下库存和日生产量,就能让工厂的效率大幅度提高呢?
“统筹!我们生活中充满了统筹,做好统筹,你就能从岁月中偷到时间,从时间中偷到财富,让我们有限的生命,变得更加丰富而强大。”赵杏儿这样对张小花说。
张小花嘟着嘴,眼泪就在眼眶里转圈圈,委屈极了。
这个妈妈和每次看到的那个妈妈都不一样,每次看到的妈妈都是温温和和的。这次的妈妈虽然样子长得一样,但是却严厉了很多,而且绝对不容许讨价还价。
早上闹钟响起。五分钟内,必须穿好衣服、叠好被子、洗好脸、梳好头坐在餐桌前。
做不好,第一次早餐的甜品就没有了,第二次午餐的甜品就没有了,第三次晚餐的甜品也没有了。再多一次早饭就没有了。
每天从早到晚的每一个十五分钟,都被赵杏儿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每个时间该做什么事,在挂钟旁边有一张表列的清清楚楚。
每周要跑步三次,每次半小时,十岁的张小花要跑2里地。
跑步的时候你穿什么衣服都可以,但是平时必须要穿那套难看的要死的中学生制服。
张小花也尝试过穿芃芃姑姑给拿的那些长裙长袍,头上插满簪子,可是一旦跑起来就是头发凌乱、簪子落满地、被袍子裙子绊得跌跌撞撞。
没半个月,张小花自己就穿回了那套中学生制服和奶奶工厂里生产的胶皮鞋。虽然这套校服腿短袖子短,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运动起来是真方便啊。
就只是,看着洗手间里大玻璃镜子里那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怎么这么丑啊!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驴粪蛋表面光,外面漂亮一肚子草包的姑娘,谁会喜欢!”赵杏儿冷冰冰的说。
“芃芃姑姑说……”
“这张卷子,半小时做完,不许出错!错了打手板!”赵杏儿冷冰冰的一张卷子就扔了过来。
张小花扁着嘴巴,眼角就垂下来,大颗眼珠就在眼眶里转。
每次都是这样,张小花只要提起“芃芃姑姑”给自己辩护,就是一张卷子飞过来。
张小花觉得,芃芃姑姑都变成开关了!
妈妈不会不喜欢芃芃姑姑吧?
除了写不完卷子会打手板,赵杏儿倒也没有怎么苛待张小花。该给吃给吃,该给喝给喝,衣服也不会短少。就只是在赵杏儿身边不能那么散漫,不能好吃懒做,这就让已经懒散惯了的张小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张诚看着张小花凄凄切切的样子,也很舍不得。但是家里就是这样,管孩子的时候,两口子必须得立场一致,所以张诚也就躲出去,有时候会在隔壁自己抹眼泪。
满朝文武都不会相信,堂堂巩侯会因为老婆管孩子写作业,自己偷偷抹眼泪。
赵杏儿走出屋子,递了一块丝帕给张诚。
张诚苦笑着接过丝帕,擦眼角的眼泪。
“一身坏毛病,不改是不行的。孩子让你放了羊了都!”赵杏儿看着黑沉沉的夜,远处还有加夜班的工坊闪亮着灯火。
“嗯。”张诚的回应里还带着鼻子囔囔的声音。
“女孩儿……还是要有脑子。”赵杏儿说,“张家总不能出个草包!”
张诚怀疑赵杏儿意有所指。也不敢接话。
张小花写卷子写的眼睛都打架。赵杏儿去自己的书房整理文件,张小花就眼泪汪汪的看着父亲。
“我们去院子里散散步……”张诚给张小花擦了擦脸,拉着小手去院子里。
夜色微凉,吹吹风,人能清醒一点。
“爸爸,我是不是很笨,没有哥哥、弘毅哥哥聪明?也没有弟弟聪明?”
“怎么会,你是个聪明孩子。”
“可是我总是比不上哥哥……还有弘毅哥哥……”
“他们年龄比你大啊!所以知道的比你多,做题比你快,也都是锻炼出来的结果。”
“可是那些题好难……”
“哪有简单的题呢?”
“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张小花说完,抽抽搭搭的就哭了起来。
“不要瞎说,妈妈很喜欢你的……”
“喜欢我她不给我吃我爱吃的蜂蜜糕……还不喜欢我穿粉红色的漂亮长裙……”张小花委屈极了。
赵杏儿的书房,窗户开了一条缝,赵杏儿听到了院子里的这微弱的哭声,轻轻一叹。抽出桌上的一叠甘蔗纸的纸巾,轻轻擦了一下眼角,倔强的板了脸,继续翻阅诚记工坊的账目。虎妈的内心永远刚强。
“你都快成球了,再天天吃那个蜂蜜糕,就会胖的跟小花园里养的大胖兔子一样了!”张诚好笑的说,“粉红色的长裙不是也让你穿吗?让你穿着跑步……”
“穿长裙跑步总会绊倒,那我不跑步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穿长裙啊?妈妈就是针对我!”张小花其实脑子非常清醒。
张诚叹了一口气:“学生不搞特殊穿校服,这是咱们子弟校和大学的传统,当年为了这事儿,你爸爸我差点没被车子撞死……”
张小花抬头惊愕的看着父亲。张诚就开始讲起当初张村学校儒生和匠人子弟衣服争议的旧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