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腊月还有不到十五天的时候。
前往扶柳城的官道两侧，就已经白茫茫一片了。
纷飞的大雪，把世界染得一片白。
同样满是积雪的官道上，此时，旅人却络绎不绝。
一个个披着蓑衣，背着行囊的旅人，都在向着扶柳城的方向行进。
官道两侧，商业嗅觉敏锐的商贩，直接在官道两侧，摆起了粥摊，茶摊，甚至还有酒肆……
在距离扶柳城，不足三十里的官道上，一家酒肆的生意最是红火。
在漫天风雪里，十几张酒桌，却坐满了人。
风雪尽旅人……
酒肆里，旅人们，高谈阔论。
交换着各自的情报。
“听说了吗？酡颜台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件事？”
“听说了……酡颜台的罗家，遭了大难。一夜之间，全家，连带着仆从，全都死绝了！”
“不止……据我所知，酡颜台，所有姓罗的人家，都遭了殃！男的都被砍了头，女的都被欺辱后，再被砍成人彘……”
“啊！做这事儿的，还是人吗？”
“谁说不是呢？谁家好人做得出这么残忍的勾当。听说，灭了罗家满门的是一对魔修道侣，男的那个叫林尧，女的那个叫楚恒月……”
“我也听说了，两人均是作恶多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那个叫林尧的魔修，更是连孩子都不放过！那男魔头，据说喜欢欺辱凡人——他曾闯进一家凡俗夫妻的家中，把那家的男主人，像条狗似的，锁在门口，自己进屋和那屋的女主人，颠鸾倒凤……甚至连那家的孩子，都不放过！”
“所有罗家子弟的人头，还被这一对魔头，砍下了脑袋，搭建成了人头塔，供他们修炼邪功！”
“恶心，太恶心了……想不到我大周王朝，竟然出了这样丧心病狂的魔头！魔头林尧，这名字，我记住了……”
……
而在这群旅人高声谈论这些的时候。
一张方桌前，两个带着斗笠，披着大氅的旅人，却沉默不语。
那是一男一女。
男子是清秀的少年郎，女子是名明艳动人的大美人。
此刻，那名少年郎，眼角抽搐。
“他娘的，名声的确是传出去了。但怎么被传成这样？”
少年旁边的明艳女子，微微颔首。
“祖师莫怪，这肯定是大周的钦天监插手。”
“大周的钦天监，原本就是大周皇室，控制民间舆论的“机构”！”
“我们灭了罗家满门，钦天监，往我们头上泼污水很容易！”
那名清秀的少年郎，微微颔首。
“无所谓了，名声能传播出去就行。”
“凶名也是“名”啊！”
“那我的“凶名”也该传到“扶柳城”了吧。”
少年微微眯眼，同时，轻轻敲打眼前酒桌的桌面。
而两人的身后。
那些旅人的交谈声，更加高亢。
“扶柳城的事，诸位也听说了吧！”
“废话，大家都是风雪赶路客，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雪，往扶柳城走？不就是因为扶柳城的顾老将军……在找寻最后的闭门弟子吗？”
“顾大将军，一生戎马，但膝下无子无嗣，一身绝学，竟连继承之人都没有，如今到了归墟之年，寻找传人之心，越发迫切，如今更是直接敞开门庭，在扶柳城，苍澜学宫内传道，所有有志之士，都可去苍澜学宫求道，顾大将军，为其传道授业解惑！若是根骨，品性，尚佳的好苗子，便有机会，被顾大将军，守为亲传弟子，顾大将军，愿意对其倾囊相授！这可是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
“是啊，顾大将军，是咱大周皇朝，北军统帅，北军大营中，如今的军官，大半都曾是顾大将军的马前卒……顾大将军，最后的闭门弟子，就连大周皇室，估计都要给三份薄面。”
”我还听说，顾大将军最宠爱的耳孙女，如今正是待嫁之年，还没有道侣，顾大将军，既选传人，也甄贤婿！”
“诶……这都是老消息了，你们没听说最近的传言！礼部的奉常司，已经入驻了扶柳城！”
“奉常司？那是……”
“那是朝廷，专司各地，封疆大吏殡葬的机构，前些年成立，奉常司，进驻之地，最多十五天，当地的臣子，必定薨亡……”
“什么意思？顾大将军就剩下十五天好活了？那咱们还来得及吗？等咱到了扶柳城，不会只能见到顾大将军的棺材吧？”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一点是，不良卫，据说也进驻了扶柳城！”
“不良卫？那不是大周皇室，专职处理“反贼”的部队吗？什么意思？扶柳城有“反贼”？”
“还能什么意思？一点政治都不懂？没听说吗？顾大将军和大周皇室前些年登基的新皇，不对付……顾大将军，要是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薨”，也就罢了，大周皇室可以直接收编群龙无首的北军，但顾大将军，非要公开招选什么闭门弟子，这铁定是触动了皇室的逆鳞啊！不良卫，估计是来干扰顾大将军，甄选闭门弟子的。而且，我还听说，大周皇室，有意，在顾大将军死后，给予他一个恶谥！”
“恶谥？可顾大将军战功赫赫，为大周王朝，立下过汗马功劳啊！大周王朝，得有一半儿的江山，是顾大将军打下来的吧！此等功臣，要给恶谥？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大周皇室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你们都忘了……西南，东南，西北的那几位大柱国……前些年，都死了……而且个个都死的蹊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是啊！战功再显赫有什么用？功过如何，还不是皇室评定，大周皇室此举，就是要告诉全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顾大将军，这位大将，当年气吞万里如虎，又如何？在皇室面前，现如今，也不过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败狗！”
……
而就在那些旅人，交谈甚欢的时候。
酒肆里的两道身影，忽然站起身……随后，头也不回的，走进风雪中。
林尧此时面色阴翳无比。
楚恒月跟在林尧身后，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林尧的脸色。
“祖师……”
“那位顾大将军，寿命所剩无多，我们真的……还来得及吗？”
林尧的双眼闪烁幽芒。
“来得及！”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来得及。”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老子就能让他活！”
“之后老子要拍着他的那张老脸，问问他，他的脑壳子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是不是都是屎尿屁……”
“竟然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老子当年教他的东西，他都就着大葱吃了？”
“你手里有兵，有权，有钱……皇室欺负你，你他娘造反啊？愚忠和愚蠢，有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