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眼欲盲、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的炽白色光球,在ZSL-25 NG的车体中央猛然膨胀开来。
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仿佛连大地内脏都被掏出的恐怖爆炸声。
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海啸,以光球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排开。
空气被瞬间压缩、点燃。
重达十几吨的轮式步兵战车,在这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玩具。
坚固的车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捏碎、撕裂。
扭曲变形的巨大金属构件、燃烧的轮胎碎片、内部殉爆的弹药、还有……
来不及看清的、属于人类的残影……
在高达数千度的烈焰和冲击波的裹挟下,如同火山喷发般,狂暴地射向四面八方。
轰隆!哗啦啦——!
距离爆炸中心较近的几堵残墙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推倒、粉碎。
灼热的气浪混合着浓密的黑烟和致命的破片,狠狠地拍打在Zbd-25的车体上,发出密集如重锤擂鼓般的“砰砰”巨响。
整个战车都在剧烈摇晃。
威龙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拍回舱内,重重撞在车长席的靠背上,头盔磕碰发出沉闷的响声。
“瓦西里——!!!”
深蓝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不顾一切地扑向观察窗,却被红狼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按住肩膀。
“趴下!!”
红狼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充满了悲痛和滔天的怒火。
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那架完成了一次完美绝杀的A-105 “猛禽”无人机,如同冷酷的死神使者,在投弹后的高速拉起中,优雅地在空中画出一道陡峭的圆弧。
它机腹下的光学\/红外复合传感器阵列,闪烁着冰冷无情的电子光芒,瞬间就锁定了下方另一处巨大的热源和金属信号——
隐藏在废墟中的Zbd-25。
没有丝毫停顿,机翼下火光一闪,又一枚闪烁着死亡寒光的精确制导炸弹脱离挂架。
带着同样刺耳的俯冲尖啸,撕裂空气,如同索命的毒蛇,朝着威龙他们所在的掩蔽区,直扑而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液,瞬间浸透骨髓。
Zbd-25左前装甲重伤,主动防御系统全毁,根本无力拦截这种从天而降的死神。
待在车里,就是等死。
“全员!!”
威龙的吼声在爆炸的余音和死亡的尖啸中炸响,带着一种撕裂喉咙般的决绝和最后的机会,“固定操作位除外!立刻跳车!散开!最大机动规避!用你们身上所有的家伙!把它给我打下来!!!”
命令就是生存的本能!
哐当!哐当!哐当!
后舱门和顶部的几个应急舱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粗暴地踹开或拉开!
人影闪动!
外骨骼系统的伺服电机发出急促而低沉的嗡鸣!
威龙第一个如同猎豹般窜出,红狼紧随其后,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无名则像一道融入阴影的轻烟,瞬间消失在车门旁。
深蓝、牧羊人、骇爪、蜂医(他甚至拖着医疗箱)也顾不上伤痛,凭借着外骨骼提供的强大助力,连滚带爬地冲出这即将成为钢铁棺材的战车。
乌鲁鲁虽然肋骨剧痛,但在求生本能和外骨骼的支撑下,也怒吼着扑了出去。
磐石死死固定在驾驶席,双手紧握方向盘,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只能通过潜望镜绝望地看着那枚代表死亡的炸弹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七八道身影如同炸窝的蜂群,在炸弹尖啸落下的最后几秒,凭借着外骨骼赋予的超强爆发力,向着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掩体亡命飞扑。
轰——!!!!
第二枚精确制导炸弹狠狠地砸在了Zbd-25战车右后侧不到十米的地方。
巨大的爆炸火球再次腾起。
狂暴的冲击波和灼热的破片横扫而过。
刚刚跳车、还在半空或尚未找到掩体的几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被狠狠掀飞出去。
“呃啊!”
“操!”
“蜂医!”
痛呼和闷哼声在通讯频道中响起。
好在有“神盾”外骨骼的强力支撑和先进复合装甲的防护,众人只是被震得气血翻腾、摔得七荤八素,并未被致命的破片直接击中。
但爆炸掀起的碎石泥块如同冰雹般砸在头盔和装甲上,噼啪作响。
威龙一个翻滚躲到半截混凝土墙后,甩掉头上的碎石尘土,头盔hUd视野里一片猩红的威胁警告。
那架A-105 “猛禽”在投下第二弹后,并未离去,而是如同盘旋的秃鹫,调整着姿态,机头下那门凶悍的30mm机炮炮管开始缓缓旋转,显然准备进行低空扫射补刀。
对于失去装甲保护的步兵,这同样是灭顶之灾。
“导弹!”
威龙的声音因为爆炸的冲击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所有能动的!前卫-19!锁定它!发射!给我把它打下来!!!”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求生的意志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伤痛。
散落在废墟各处的GtI队员们,在威龙吼声落下的瞬间,同时做出了反应。
“尝尝这个!”
乌鲁鲁第一个怒吼出声,他背靠着一个炸塌的砖堆,忍着肋骨的剧痛,猛地扭动身躯!他背部覆盖的外骨骼肩甲上方,一块装甲板“咔哒”一声滑开,露出了下方一个蜂窝状的微型导弹发射巢。
一枚细长、带着三角翼的“前卫-19”单兵防空导弹瞬间弹出,点火。
拖着炽白的尾焰,如同复仇的毒刺,直刺苍穹。
紧随其后。
“锁定!”
露娜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伏在一处洼地,动作迅捷而精准,肩部导弹同样点火升空。
“送它下地狱!”
骇爪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她的导弹也呼啸而出。
“为了瓦西里!”
深蓝怒吼,他的导弹紧随其后!
威龙、红狼、无名、甚至刚刚爬起来的蜂医和牧羊人!
所有具备外骨骼导弹发射模块的人,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七八枚“前卫-19”单兵防空导弹,如同骤然升起的死亡焰火,从斯帕代雷沃茨这片绝望的废墟中,带着GtI小队滔天的怒火和无尽的悲痛,撕裂冰冷的空气,拖着长长的、交叉缠绕的白色烟迹,从不同的角度,以包夹之势,凶狠地扑向那架正在降低高度、准备进行杀戮扫射的A-105 “猛禽”。
那架无人机显然没料到地面目标在遭受精确轰炸后,还能如此迅速、如此猛烈地组织起致命的防空火力。
它的主动防御系统(ApS)瞬间爆发出密集的干扰弹幕。
砰砰砰砰砰——!
无数炽热燃烧的镁铝箔条和红外干扰弹如同节日的烟花般在无人机周围猛烈炸开,试图干扰导弹的红外\/紫外复合导引头。
然而,“前卫-19”作为GtI的顶尖单兵防空利器,其抗干扰能力和智能识别能力绝非普通货色。
几枚被诱爆的导弹在干扰云团边缘炸开,但更多的导弹,如同拥有智慧的死神之眼,瞬间穿透了那片炫目而致命的干扰云。
它们在空中灵巧地调整着细微的轨迹,导引头死死咬住那架无人机的红外信号和金属轮廓。
从俯冲姿态强行拉起的“猛禽”,此刻正是机动性相对较弱的瞬间。
噗!噗!噗!噗!
连续数声沉闷而致命的爆炸声在空中响起。
不是绚烂的火球,而是内部装药精准起爆、释放出高速破片和金属射流的致命打击。
至少有四枚“前卫-19”导弹,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那架A-105 “猛禽”无人机的机身和机翼。
刹那间,钢铁死神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机身猛地一颤,随即在空中剧烈地翻滚、解体。
左翼从根部断裂,打着旋儿坠落。
引擎舱冒出滚滚浓烟和火焰。
机身主体结构在连续的内爆中断裂、扭曲。
它彻底失去了所有动力和控制,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钢铁巨鸟,带着凄厉的呼啸和滚滚浓烟,翻滚着、旋转着,划过一道绝望的弧线,朝着远处一座光秃秃的、布满黑色岩石的山脊,一头栽了下去。
轰——!!!!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沉闷、更加遥远的巨响从山脊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团巨大的、混杂着黑烟和火焰的蘑菇云,在灰白色的山体背景上缓缓升腾而起。
映照着废墟上空短暂出现的惨淡阳光,显得格外刺眼和悲壮。
死寂。
废墟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咳嗽声、以及金属冷却时发出的细微“滋滋”声。
冰冷的空气重新灌入肺叶,带着浓烈的硝烟和燃烧的恶臭。
威龙从掩体后缓缓站起身,头盔hUd上代表空中威胁的红色标记已经消失。
他看向远处山脊上那团燃烧的烟柱,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击落敌机的喜悦,只有一片沉甸甸的、化不开的阴霾和悲怆。
“深蓝,”威龙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打破了沉寂,“跟红狼过去。检查……‘暴龙’的残骸。”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确认…人员状态。收集……军籍牌。”
他没有说“寻找幸存者”,因为那剧烈的殉爆下,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深蓝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块石头,发不出声音。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红狼沉默地走到他身边,厚重的大手用力按在他颤抖的肩膀上,传递着无声的力量和沉重。
这位经历过无数生离死别的老兵,眼中也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深切的悲痛。
“是……指挥官。”
深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哽咽,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挺直了腰背,仿佛想用尽全身力气来对抗那巨大的悲伤。
红狼无声地点点头,拿起他的R14m步枪,检查了一下弹药。
两人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和滚烫的金属碎片,朝着数百米外那片如同地狱绘图般的爆炸中心点走去。
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仍在燃烧的焦黑弹坑,以及散落在弹坑周围数十米范围内、剧烈燃烧、扭曲得完全无法辨认原貌的钢铁残骸。
焦糊的橡胶味、塑料燃烧的恶臭、还有……
一种无法言喻的、令人窒息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深蓝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当靠近那片仍在燃烧的残骸时,他甚至不敢去看那些焦黑扭曲、还粘连着无法辨认物质的金属块。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泪水混合着汗水,模糊了头盔的面罩。
红狼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深蓝身边,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挡在了年轻人和那最残酷景象之间。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惨烈的废墟中仔细搜寻着。
他避开还在燃烧的区域,目光扫过一块块扭曲的装甲板、炸飞的轮胎、断裂的炮管……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弹坑边缘、一堆焦黑的金属垃圾下。
那里,半截被烧得变形、却依旧能看出是ZSL-25 NG车体内部结构的金属框架旁,散落着几块巴掌大小、边缘焦黑卷曲的金属薄片——
军籍牌。
还有几具覆盖着厚重防火布、被爆炸冲击波掀到这里的外骨骼残骸,虽然严重变形焦黑,但核心的肩部能源包和部分肢体结构似乎还能拆卸。
红狼大步走过去,动作沉稳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
他蹲下身,无视灼热的地面和刺鼻的气味,用戴着外骨骼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拂开覆盖在上面的碎石和灰烬。
他一块一块地,将那些散落的、带着战友最后体温(或许是爆炸高温残留)的军籍牌捡拾起来。
冰冷的金属在掌心沉甸甸的。
其中一块,上面镌刻的名字正是“瓦西里·丘尔巴诺夫”。
他仔细地将每一块军籍牌上的灰烬擦拭干净,然后珍而重之地放进胸前一个特制的、内部有缓冲衬垫的收纳袋里。
动作一丝不苟,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接着,他转向那几具相对“完整”的外骨骼残骸。
他抽出腰间的多功能战术钳,动作精准而有力。
他先检查了肩部能源包的连接结构,用力拧开几个严重变形但尚未熔死的卡扣,将一块外壳焦黑但核心指示灯竟然还微弱闪烁了一下的高密度电池模块拆了下来。
又检查了一条外骨骼手臂的肘关节驱动单元,虽然外壳碎裂,但内部的精密液压杆和电机似乎没有完全损毁。
他用战术钳剪断连接线缆,将整个单元暴力拆卸下来。
“深蓝,”红狼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年轻人压抑的啜泣,“过来。别光看着。帮忙。”
深蓝猛地抬起头,抹了一把面罩上的泪水,踉跄着走到红狼身边。
“拿着这个。”
红狼将那块沉甸甸的能源模块塞到深蓝手里,金属外壳还带着灼人的余温,“还有这个驱动单元。小心点,边缘锋利。”
他又把拆下的肘关节单元递给深蓝。
深蓝下意识地接住,入手沉重而滚烫。
他看着手中焦黑的、还沾着不明污渍的零件,又看看红狼手中那个装着军籍牌的袋子,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和使命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这不是冰冷的零件,这是战友用生命最后留下的……
遗物和馈赠。
“记住这个地方,记住这些面孔,”红狼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深蓝心上,他指了指胸前的收纳袋,又指了指周围燃烧的废墟,“他们的血,不能白流。我们得活下去,带着他们的份,走到斯梅代雷沃,弄清楚哈夫克到底在搞什么鬼,然后……让该付出代价的人,百倍偿还!”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