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章 真视（下）
古德里安从地上摸索着起身，刺痛感已经从双眼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灼热。
他，看不见了。但，周围的一切又以另一种方式映射在了他的大脑之中。
“迩古偌拉残留的标记已被清除。”
太初核心的声音在少年的脑海里回响。
古德里安茫然地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而后又抬头望向四周。
没有眼球的两个血淋淋窟窿，在他脸上显得诡异而恐怖。
他的大脑里，周围的一切以能量的形式映射着一切。原本肉眼的光感视野已经失去。
他的双手，在他脑海里以暗红的两条色带呈现。血精灵与大萨满则是直立的暗红团中镶嵌着白色的星系状能量团。周围的林木融在一片阴影里，在化作火红光球的太阳照射下，影影绰绰。
“古德里安？”血精灵伸手在少年没有了眼球的两个血窟窿前晃了晃，呼唤道。
“…在，阁下。”少年的主识已经确认自己是真的失去了肉眼了，是被太初火种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强制灼烧、融化掉的。
那句“迩古偌拉的标记残留”唤起了他在罗兰时被那化身成自己的硅基怪物抓住时的记忆，也让他明白了自己从那之后为何视力会逐渐下降而在法师塔里的检查却寻不到一丝原因。
那硅基怪物在他的双眼里留下了能够除去太初核心无人能够识别的标记。
“…你还好吗？”血精灵皱着眉头有着担忧的问道。
她对这个少年的最初印象是来自于海伦在裁决所与奥古斯丁大闹的场景。
她曾一度以为他是奥古斯丁的私生子。
所以，在她于大沼泽对海伦的支援中第一次见到他时，才会说出那一句令古德里安摸不着头脑的话：“一点都不像”。
而既然不是奥古斯丁的私生子，又被奥古斯丁与艾薇儿大魔导倾注心力庇护与关注…
那她希尔瓦娜斯也不希望他在自己眼皮底子出现意外，只是，这个意外还是出现了，让她莫名其妙与措不及防。
与奥蕾莉亚、艾薇儿一样，她也痴迷于白发大法师…只是她把自己的情感隐藏得很好，没有人知道罢了。
爱屋及乌的心理，让她对古德里安的状况感到难过与关切。
他瞎了，在她眼皮底下，莫名其妙地没了双眼，瞎掉了。
“…还好。谢谢。”
古德里安沉默了下，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答道。而后，他随手从腕扣中取出一卷魔法绷带，自顾自把自己的双眼缠绕了起来。
失去了肉眼视野，变成瞎子，他的内心不能说毫无波澜。倒不是为自己难过或者埋怨太初核心，而是担忧自己的母亲芙蕾尔看到自己的样子后会伤心、难过。
没有肉眼视野，尚有太初核心赋予真视能力与当下的能量视野，对于他而言从其它角度上要好过肉眼视野。
哪怕没有太初核心赋予的真视能力与能量视野，他的精神力也足够外放探测周围的环境，对出行、战斗的影响也不是太大。
要知道，真理之眼中，高阶的瞎子法师、战士并不稀奇。
或者，想要恢复肉眼视野，奥古斯丁法师塔里的法师们也同样有办法，只不过那样…需要在眼部做个小手术，把一种魔法制作的机械装置植入眼部…太丑了。
“发生了什么？是触动了这个场景中的某些禁忌？”
一直冷眼旁观的大萨满看到少年经此变故依然情绪稳定，这才疑惑问道。
少年缠好绷带后，把剩余的收回腕扣里：“不。是我在罗兰上遭受那些硅基怪物袭击时留下的隐患，刚好在此时爆发了。”
少年眼里的灼热感也渐渐退去，浑身状态回到了变故之初。除了没了肉眼视野，一切正常。
大萨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罗兰的灾变与大战里，大萨满虽然没能从头看到少年与那些硅基怪物的战斗，但亲眼目睹…或者说亲手策划那场冲突的纳格姆有向她汇报过当时迷雾丛林里、浮空大地上的事件始末。
“刚刚你说，这是这些诡异场景中的缝隙？”血精灵收起心底对少年的怜悯与某些不可告人的愧疚问道。
“不，这是索罗法师说的。”古德里安继续双眼发生变故之前正在制作的独木舟工作说道：
“我也不是很理解。他说，每一块魔方都有六个面，其中五个点面都是布拉德的时间线，但会有一个面是魔方块之间的缝隙。缝隙里看到的布拉德除了时间线被扭曲，其它都是真实的。”
血精灵与狐女听着少年的话，不由得沉默下来。
索罗是唐纳德博士团队里专研时间与空间的法师，这些话她们也听得不太明白。
“他说，如果我们离开彼此的视线，那么我们也将会被时间所扭曲。同一个地点，不同的时间线，我们将永远见不到彼此。很神奇吧。”
少年手里的长剑带着半尺罡气，两女被他舞得眼花缭乱，三艘独木舟很快就成了型。
陷入静默的两女以为瞎了的少年是以强大的精神力感知来做到这一切，对此纷纷可惜他没有魔力、元素亲和力。
不然，一个十七岁的八阶巅峰或者九阶法师，足以让大多数号称天才的法职者们无地自容。
“一人一艘，自己拿。我没有那么大的空间道具。”古德里安收了长剑，把一艘独木舟收进腕扣里。
血精灵与大萨满有样学样。
“如果运气足够好，我们也不用从那些诡异场景里穿过，可以一直从魔方的缝隙里直达遗迹。”
古德里安的“视野”里，看着代表两女的两道蕴含着白色星系的暗红身影收好“灰色”的独木舟后，他收好长剑迈步向前走去。
两女立马跟了上去。
“…那个，古德里安，我们天璇上的太阳井出产的太阳石，或许可以让你的肉眼重生。”血精灵跟在少年身后，有着迟疑说道。
听闻血精灵的话，古德里安的脚步顿了下：“…谢谢。太阳石虽然是魔力的结晶，号称活死人肉白骨，但也只是能让坏死的组织重新焕发活力以达到新生…而我…我的眼球…已经不存在了。”
血精灵以为少年故作坚强，想给予少年希望、安慰。她比谁都清楚太阳石的功效…正如少年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