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本人倒是不介意为工作浅浅受点苦的，毕竟谁上班拿的不是辛苦钱呢？
不过既然老板都发话了不用减，那她就正好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手里的三明治吃完，盒装牛奶也一并下了肚。
“欸？罗维呢？你来的时候又看到他到了吗？”利亚上来的时候没经过公关部和营销部那一层，她是直接来自己办公室这一层的，而她突然想到，娜娜上班的时候，正式开始工作前经常会先去找希文聊聊天。
没准娜娜会看到罗维呢。
“没有，不过，”娜娜看了看亮着的电脑屏幕底下的时间，“这个点，他不在办公室的话，最远也已经到车库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很紧急吗？”
娜娜记得昨天下班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对劲的事情发生的来着，今天早上起来也没看到利亚的微信，难道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而她不知道吗？
虽说明天的那个采访需要罗维跟着去，但暂时不是警铃大作的情况。
利亚摇摇头，用眼神让娜娜放下心：“没什么，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只是跟明年的时装周有关，你见到他就跟他说一下，他干过的。”
利亚这样一说，娜娜也听明白了，时装周的话，罗维的任务就很清楚了。
娜娜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因为她工作失误出了什么错要找公关部补救补救，她就说嘛，她这段时间可是一直都勤勤恳恳的。
不过利亚想，既然娜娜已经到了，秦律那边应该也上班了。
“今天是哪个部门的例行咨询？”
“哦，今天是人事部，人事上个月刚刚有几个人调过岗了，不知道这件事秦律那边会不会有影响。”
其实不仅仅是调岗的事情，还有新来的实习生以及给各位总监的助理的事情，都让人事部过得比前几个月忙多了。
利亚原本还比较担心的，可娜娜说过劳森和乐康因为繁忙的工作而不得不加强共同配合，现在相处得还不错，利亚也算是能少操点心。
“你跟秦律说一下，今天上午如果人事部的事情在午饭前结束，那结束了就提前去吃饭吧，不用回办公室了。噢还有，跟机组说一下，去接一下温宇纶回来，别忘了。”
“别忘了”这三个字，与其说是在提醒娜娜，倒不如说更像是在提醒利亚她自己。
她希望自己没有忘了什么需要做的事情，否则就不是拍红个脑门能解决的了。
“至于那个为女儿办作品展的富豪......”整个人嵌在自己的转椅里的利亚头枕着柔软的靠背，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着，“那个不急，不急......还有些日子要过呢，既然被我逮到了，那怎么着都要得些什么，不然也对不起他大张旗鼓地办这两场作品展。”
而到那个时候，罗维和希文都有自己要忙的事。
利亚想着，一边摩拳擦掌着。
瑞曾经说，他每次在谭雅后面，看着她的尾翼就在自己前面，自己却永远超不过去，就有种狩猎一只自己不可能得到的猎物的感觉。
利亚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但接下来轮到她来狩猎了。
在还盖着盖子的摄像机前面坐下来的时候，造型师迅速小跑上前去最后为利亚确认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
“我就在摄像机旁边，您要是感觉不对劲就看我就好，我马上来为您处理。”
造型师是个很清瘦的女孩子，可能是因为故意压低了声音，她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利亚想她大概是个实习生，毕竟特别有经验的人，无论是哪个领域，哪个职业，都会给人一种一锤定音的感觉，利亚不会想质疑他们的话，那是一种来源于经验的可靠，但这位造型师说话的时候有着能明显让人察觉到的，逼着自己镇定下来而慢慢说话的感觉。
刚刚为她整理头发，化妆的时候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利亚在和罗维说话，并不怎么能注意到这个全程都在旁边忙前忙后的女孩子。
利亚原本想安抚一下对方，告诉她不需要用“您”这种这么正式的称谓，她想说不用在她面前这么紧张。
但坐在对面的主持人已经递过来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她也不好说些什么长的话。
利亚稍稍向身边的人倾斜，同样用温柔的嗓音回答对方：“好的，谢谢你。”
随后她马上坐直了身体，用眼神示意主持人和摄像师，可以开始了。
最后一束多余的光线消失，他们都进入了工作模式，而那位造型师，也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很快跑回到了摄像机旁边，随时准备着。
利亚看了看摄像机那边，眼睛看着对面的主持人，嘴上淡定地回答着那些她已经组织过语言的问题，但却隐隐地想笑。
不是笑那个拿着备用的话筒的造型师，而是站在另一台摄像机旁边，像门神一样盯着自己的罗维。
来的路上，罗维有点不放心，酝酿了几次开不了口，最后还是利亚看穿了罗维的心思，扒开了罗维的心眼，回答了那个罗维没好意思问的问题。
“放心吧，没喝醉，出发前再看了一下提纲，我不会惹出任何麻烦来的，你还能不相信我了？”
利亚自认她这段时间以来都没让公关部加过班，天地良心，真的没有。
“好啦好啦，没有不相信你，你有个老板样。”
虽然罗维比利亚大几岁，但他偶尔也还是会觉得，他对利亚的一些不放心不像是下属对老板不靠谱的不放心，而更像是老父亲看待自己总闯祸的女儿的不放心。
可他觉得他的不放心也有情可原。他刚刚进这家公司的时候，利亚就是个被娇宠着长大的人，自然是想说什么说什么的，即使摸着良心说，利亚这几年已经比那时候要懂分寸知进退了很多，起码不像以前一样发脾气不挑时间了。
利亚的进步还是相当大的，他确实没有刚开始那样面对利亚接受采访这种事情那么战战兢兢，生怕利亚脑子一快，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出来。
前天散会之后，罗维看了看自己身边正在收拾资料的新来的助理，决定开始培养自己的接班人。
利亚给他的助理是助理，是否堪得大用还两说，而在这个助理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前，他打算慢慢把他向来看好的几个员工提到更重要的位置上。
所以当他昨天听到娜娜转达的利亚的话之后，他就已经把任务分下去了。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想摸鱼？”车上的利亚手里着提纲，有些怀疑地看向罗维。
“你知道的利亚，我能在半年之内坐上公关部总监的位置是因为那半年公关部棘手的问题都是我解决的。”
罗维倒是说得坦荡。
而他说的“棘手的问题”中，利亚知道她自己贡献了多少。
换言之，罗维已经不需要通过拼命工作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了。
所以这次，他让自己看好的人去负责拟写通稿模板，也是在情理之中，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靠得了谱吗？”
“绝不让你失望。你也别忘了你自己的任务，你今天是宣传去的。”面对利亚的质疑，罗维可以理解，但他给了利亚一个坚定的眼神。
与其说他相信自己的公关部里的人，倒不如说，他是在相信他自己的眼光，再说，大不了给利亚过过目，让她放心就好了。
这么想着，那边主持人的问题已经问完了四五个了。
前面的四五个问题都是不痛不痒的，属于虽然无聊，但任何一方都不会出错的问题。
提问也要循序渐进，这点大家都懂的。
如果一上来就狂轰滥炸，媒体方也担心利亚一气之下掀桌子不干了。
“那么利亚，我们注意到你和你的品牌因为阿亨的明星效应也经常被人提起，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会觉得你的热度是因为阿亨才上来了的吗？”
主持人的语气轻飘飘的，但吐出来的字却无不在抓扯着利亚，那个眼神，像是想把利亚钉在椅子上。
这就来了呢，看来对方直接省掉了接下来的三四个简单的问题，打算给利亚上强度了。
虽然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不过对方的直接还是让利亚有点惊讶。
“我确实常在热搜上看到我的名字，毕竟在热搜上吃瓜可比当狗仔便捷多了，”利亚依然正襟危坐，保持着淡定，“不过人爱看热闹的心不就跟人追逐方便的心一样热络吗？现在好啦，大家不仅可以在热搜上看到我的名字，还能在退出热搜榜，点进另一个网页的时候买到我的产品，既能吃瓜还能网购，那不是最好了吗？”
主持人知道利亚是看过提纲的，虽然她也有打过招呼，表明自己并不会完全按照提纲的来提问，但她确实不知道利亚对这个采访准备到什么地步了。
“是吗？阿亨没有为你助力吗？怎么说你们都是和平分手的前任。”
利亚笑着，道：“那我可能得去群里问一声还有谁没转发宣传我的品牌要在国外的购物网站上线了的那几条动态了，可不能只有我在努力。”
说完，利亚看了一眼昏暗灯光下的罗维，罗维的表情刚刚从一丝紧张放松了下来，只不过利亚没看清昏暗中罗维嘴角扬起的一抹笑意。
到这里，提纲其实就没什么用了，因为从上一个问题开始，主持人就一眼都没再看过手上的提纲。
提纲是死的，而人是活的，所以罗维从来不给利亚一个可以用来回答的万无一失的答案，利亚自然也不会去问罗维要。
罗维只是告诉了利亚一些媒体设置陷阱的方式，和绝对不能冲动之类的话。
不过看利亚今天熟练地严防死守的样子，确实是不需要他担心了。
论心的话，罗维倒确实已经做好了应急预案，时刻准备着为利亚的失言找补，但今天早上在餐厅看到正在啃着小半截还冒着热气的玉米的希文的时候，对方却并不为然。
“我说你啊，你也太不信任她了，面对一下事实吧，她又不是刚开始创业的小朋友了，你以为她还跟那个时候一样是个血气方刚，想什么说什么，嘴里没个把门的大学生吗？都这些年了，好歹是有进步了。”
希文呛罗维的时候一向来就是没什么好气的，特别是跟他抢会议室的时候，两个人能在原地吵半个小时，直到利亚皱着眉出现在两个人中间。
可这一次，希文一反常态，她甚至是带着点让对方放心的安抚的语气说的。
但仔细想来，希文确实没说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罗维能记起来的最近的大事，好像就是她和阿亨的事情被曝出来的时候。
因为这件事是被网上的人循着塔塔和阿亨的绯闻的蛛丝马迹引找过来的，所以刚开始，罗维不觉得这件事能烧到利亚头上，这也是他的工作失误。
两个都是跟利亚有密切关系的公众人物，甚至连利亚自己也都是个公众人物，这火就算烧不着利亚，飘过来的烟也必定能在利亚身上染上痕迹，他的确应该想到的。
那个时候的利亚其实就已经褪去了他最初认识利亚的时候，利亚闯祸之后明显的，盖不住的慌乱。
利亚确实烦躁，心情不好，但利亚那个样子，不会让罗维看着也心慌。
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利亚展现出了镇定的状态，也许这个状态利亚早就有了，只不过这几年来罗维忙于工作，从来没有观察过利亚身上正悄然发生着的改变。
他犹记得利亚第一次闯祸的时候还是大一，那时候有个小的采访，只不过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碰到一块儿了，理念想法又不同，自然很难友好地相处，整个采访火药味很浓，最后很艰难地没有打起来，还算能维持住表面和平地回到了公司。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对方气不过，奈何采访剪辑需要时间，他又不好直接得罪利亚，于是天晚上就在自己的微博含沙射影。
说某位采访嘉宾可真是被宠坏了云云，对方虽然微博粉丝不多，但微博发出后，评论区的粉丝们也在猜测这位到底是谁。
罗维知道如果采访一出来，利亚的名字必得蒙上一层灰，于是他赶紧去和对方交涉。
与此同时，他安排了一个两人的私下见面，让利亚认真地去跟对方谈一谈。
利亚当时就炸了。
“谈？谈什么？？他不是说我被宠坏了吗？？还要我去亲自澄清一下是吧。”
罗维倒是淡定得很：“他说你了吗？没有啊。他只是说某位嘉宾，没有说你，不是吗？”
“你想怎么做？”利亚问他。
“你现在刚起步没多久，需要积攒口碑，我当然可以让人把这事儿压下来，你自己就办得到，但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况且你以后会因为各种原因接受各种采访，后面的事你知道的呀？有多少明星艺人公众人物不是折在当下的新闻，而是折在以往合作过的工作人员的爆料上的？口碑要坏是很简单的事。”
罗维的意思是，与其在利亚的知名度更高了之后被曾经的这个主持人爆个料损耗利亚和公司的口碑前途以及股价，倒不如在还没走太远，公司还没上市的时候，把地基打好。
“况且，你要知道，你知名度更高了，那么就会有很多人对你虎视眈眈，他们巴不得把你拉下去，你觉得他们想要查出来你曾经跟一位主持人有过过节的事需要花多少时间？而且你能保证这个人不眼红你，从而不自己在网上把这件曾经的事情曝出来吗？”
利亚想了想，点点头：“就算是我愿意跟他谈，跟他和解，那采访的事情怎么办？”
罗维早就想好对策了：“你跟对方谈完之后，会再安排一次采访，那个时候你们就好好做这个采访，两段过程我都会留有视频，原先还在剪的素材我会混着两次的采访，当花絮来剪，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利亚。”
罗维几乎帮她打点好了一切，他之所以敢让利亚和对方亲自去谈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两个人都不属于城府深又心思坏的类型，否则是不会那么容易起冲突的，只要坐下好好聊聊，求同存异，起码不会加深矛盾。
罗维想的是对的，那个微博发出去之后对方就后悔了，又看到利亚这么诚心诚意地把他约出来聊，自然也慢慢对利亚改观，他发现利亚就是说话直了些，对事不对人，也没真的想跟他吵架。
第二次采访，他们之间的气氛果然就好了不少，虽然还是那个布景，还是那两把椅子，但两个人居然就能说说笑笑地聊些别的了，看起来对对方已经有了了解的样子，利亚也记着罗维的话，在采访中加入了一些肢体接触，和一些看似在生气的小表情。
采访的正片和花絮是隔了两三天发出的，反响很好，起码几乎没有人猜测那个【被宠坏了】的嘉宾是利亚，这么亲切友善又没有一点架子的利亚，怎么可能会是让主持人气到发微博的麻烦鬼呢？
人教人是很难教会的，但事儿教人，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