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恒从袖子中抽出一张折叠成小四方的纸张，上面正正好，就写着那日所调查宫中取走猛火油的时间，还有昨天杨树前后出门的相关时间，“还请嬷嬷回忆一下这两个时间，你在哪里，做什么？”
一般正常情况，宫里的宫人若是要出宫是需要经过各宫审批的。
而宫中有这么一批进行采购的宫人是每天都有定点定时，还是专门的人负责，每日进出管理十分严格，而针对薛恒给出的时间并不太相符，因为太早或太晚，时间不太合适。
也不止是因为这个，实际上薛恒手中早就握着这些出宫采办的宫人从出了那道门之后的所有行踪都已然摸得一清二楚。
在那个敏感的节骨眼上，这些人并没有到大理寺附近的街道出现过，并没有人有出现日常固定路线的偏移，所以薛恒其实心中早已不作怀疑。
而其他额外需要出宫的则是各宫都有记录，除非对方刻意伪装假冒他人身份，不然也是不好发现，毕竟进出宫门认得是各宫手谕，而不是人脸，也并不是所有的宫人，看门值守的禁军都知道。
故而薛恒的这番询问更多的试探，试探管事嬷嬷在看到这幅具体的指向性很重的时间时，是否会有所反应。
不管是心虚，亦或者若有所思，都可以，起码对方确实和这件事情有所关联，这样他才好顺藤摸瓜，接着调查。
所以薛恒选择直接询问。
管事嬷嬷思索片刻，眼神一转，直直的毫不躲闪，看向薛恒盯着自己的眼神，“上面的这个时间，老身在皇后娘娘宫中，正在回禀七皇子近日的起居情况。”
“一整日吗？”
管事嬷嬷摇摇头，“那倒没有，即使再多话，半日也就说完了，再说了向皇后娘娘汇报都是一些日常，老身都干了十几年，熟络的很，也用不着一整日的时间。”
薛恒点点头，“那么其后的时间嬷嬷又做了什么？”
“之后便就回了七皇子处。”
“再未出去？”
“再未出去。”
薛恒盯着管事嬷嬷，希望从对方眼中看出些什么来，“也不曾去过内库。”
毫不心虚的人有什么可担忧的，管事嬷嬷笑了一下，“老身去内库作甚，七皇子处什么东西没有，全都是皇后娘娘赐下的，再说了有什么需要的也是去内务府请领，也有专门的宫女负责，也用不上老身亲自吧，若是这宫里头什么都需要老身亲自去取来，那岂不是要累死老身。”
果然是老奸巨猾，一字不漏。
管事嬷嬷眼神闪了闪，轻声道：“薛少卿，你也是在宫中住过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总感觉这管事嬷嬷是在挑衅薛恒，但是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觉得有问题，但是宁宛心中就是觉得不对劲极了。
显然管事嬷嬷是知道他们前来的目的，但是对方却不直接回答，反倒是这样拐着弯的告诉他们，她是没有理由亲自前去的。
宁宛观察着这位隐藏在刻意妆容下，面上却一点都不显老态的管事嬷嬷，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开始还没进宫前，凭着薛恒提前派人进宫提前调查所得到的信息，得知是这位管事嬷嬷去的内库，取走的猛火油，可是这会对方却是否认了这件事，即使是从侧面的否认。
但是对方给出的理由确实是无懈可击，因为对方不要自己前去，更何况也没有绝对的理由需要去到内库，因为她即使需要取物也是去内务府，而不是内库，宫中事务用度都是有着严格的规定，所以对方的这一番说辞，那样反倒是会让她身上的怀疑减弱。
更像是告诉所有人，是有人刻意将嫌疑引导到她身上。
薛恒不动声色，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后一个时间点，“那么这个时间点，嬷嬷又在何处？”
管事嬷嬷好似一副上了年纪眼神不好，凑近，眼睛眯着，瞧了那么一眼，才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哦，这个时间呀，”管事嬷嬷抬起手轻轻遮掩着那张涂抹着淡妆，因为笑意而微微勾起的唇角，“老身正在修剪七皇子最喜欢的那几盆绿植。”
宫里头没有专门的花匠吗？
几盆绿植还要一个宫里头的管事嬷嬷亲自动手？
管事嬷嬷瞧向宁宛，宁宛这才发现自己将心中的话问出了口，忙缩了缩脖子。
管事嬷嬷却是不曾对宁宛怎么样，反倒是认真的将宁宛瞧上几眼。
薛恒见此，便解释道：“这是我手下的一名小书吏，嬷嬷不用在意，但问题还是要回答的。”
这句话即表达了宁宛的身份，又打消对方的打量，更是在告诉对方宁宛是他手下的人，有他罩着。
管事嬷嬷这才收回眼神，嘴角轻勾起，嘴里却是在回答方才宁宛的问题，“自然是主子喜欢我的手艺，看不上那些花匠，主子给的荣宠，做下人的哪有不感恩戴德，自然不会去想这荣恩是如何来的。”
“君恩如深似海，哪里还想那么多，你说是这样吧，薛少卿。”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若是没有，那老身就先回去了。”说着管事嬷嬷便就微微躬身行礼。
也不等薛恒开口说话，便就朝着门外走去。
三人看着管事嬷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宁宛与包灯相互看了一眼，方才场中的主导权看似在薛恒手中，其实一直都在管事嬷嬷手里。
不愧是在宫里沉浮几十年不倒的人，便就是这份处事不惊，沉稳，睿智的表现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起码在他们这里，管事嬷嬷确实是摆脱了嫌疑。
可是若是不是管事嬷嬷，那就是有人冒充对方去往内库？
可是看守的值守侍卫便就不会怀疑吗？
“现在怎么办？”包灯与宁宛看向薛恒。
薛恒站了起来，扭了扭脖子，静静说道：“去内库值守班房。”看看那日值守的侍卫。
“哦。”
“那走吧，先去那处看看情况。”说着包灯便就在前头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