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林之念都能吃到‘特别’的菜。
有的时候是魏迟渊做的,有的时候是陆辑尘做的。
魏迟渊的菜在桌上时,没有陆辑尘的菜。
陆辑尘的菜在桌上时,没有魏迟渊的菜。
时间把控得妥妥的,没有撞到一起。
连冬枯都看出了不一样,林之念自然也隐隐懂了几分意思。
冬枯看着今日炒糊的小青菜,试探着开口:“皇上,要不要让两位大人停一停?”皇上总吃手艺差这么多的菜也累吧?
林之念点点头。
但翌日,林之念还是在餐桌上看到了‘特殊’的菜,只是菜量变小了而已。
陆在对‘新鲜、奇怪’的菜最捧场,在两三道摆盘精美的菜肴里,看到一个摆盘像祖母做的分外亲切,告知娘亲后,便先夹了一筷子。
嗯……不难吃,也不好吃。
不会再夹第二次了。
止戈看着弟弟,确定他咽下去了。
林之念也夹了那盘青菜,而且一直吃那盘青菜。
止戈也夹了一根。
吃完后和在在一样,也不会再夹第二根:“这是谁做的?”止戈不信御膳房这手艺都能上灶。
“回大殿下,二爷做的。”
在在、止戈闻言,瞬间再夹第二筷子:“爹爹做得真好吃。”
“爹爹手艺又进步了。”
几根青菜瞬间被分食殆尽。
……
一些事情就像默认一样,就像那盘菜,时间久了,就吃习惯了。
魏迟渊一封《申告书》写得同样情真意切。
——陛下圣安:
理想之伟业,如巍峨高山,人人向往。
山上风景一览众小,海阔天空,可高山非一蹴而就,需步步攀登;浩渺沧海,非一日之功,要点点汇聚。
朝堂之上,贤才济济,皆以经世济民为己任,为陛下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此乃我明正之幸。
然臣以为,大厦之成,非一木之材;大海之阔,非一流之归也。除却庙堂上的宏图大略,基层之琐碎事务,亦关乎国之根本、民之安危。
胥吏一职,虽职位卑微,不在官职之列,却犹如大厦之基石,国家之脉络。
如,户籍登记,关乎民生之根本;其之流动,是晴雨检测,每日都有大量的新生与逝去,有搬迁或归来,关乎赋税之征收,涉及灾难之救助。
如,审查核算,更要公平公正,不容半点徇私,案件之审理,关联百姓之冤屈,方能彰显正义。此等工作,更是处理起来琐碎、繁多。
这些虽无惊大浪之功,却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之坚守,虽无显赫一时之名,却能润物无声、泽被苍生。
并不是在高山之巅才能看到风云变幻,扎根于最基层之岗位,投身于最繁琐之事务,担民生之根本?。臣愿以笔为刃,记录民生之疾苦;以心为秤,衡量世间之公平;以身为盾,守护百姓之安宁。臣深知,此路艰辛,但无怨无悔。
臣魏迟渊敬上,伏惟陛下圣裁
——
林之念将信扔一边,直接扔的。
街道办事处主任?被他说的如此大义凛然。
但下一瞬,林之念又拿回来。
他的意思很明显,留在她身边,他不是没事做,他不但有事做,还很多,不在要职上,也能既有他自己,也有——她。
“冬枯,让他重写一份正规的,贴在这些岗位征召处,给下面的人做个榜样。”
“是。”
……
魏迟渊收到消息,一个多月来,一直阴霾的心情终于散了:“通知陆辑尘,让他好好写,贴着见人用。”
他已经写过一封,是给她看的。
陆辑尘这封,是给天下学士看的。
……
苏家二公子,苏辑尘的《申告书》瞬间传遍新京城。
——臣愿在田间地头,与百姓促膝长谈,了解他们所思所想、所急所盼;臣愿在衙门案牍之间,为百姓排忧解难,让他们感受到陛下之恩泽、朝廷之温暖。臣愿以微薄之力,为陛下之伟业添砖加瓦;以点滴之功,为我明正王朝繁荣贡献力量。
臣明白,个人之价值,不在于职位之高低、权力之大小,而在于能否为他人、为社会、为国家做出贡献。臣愿在吏之岗位上,忙碌于琐碎之事,托起百姓之生活,实现‘为民’之责任。
臣之饮食、住行,前半生来自‘民’的供给,先辈努力,臣反馈于民是责任是义务。
若陛下能准臣之所请,臣定当恪尽职守,勤勉奉公,不负陛下之信任,不负万民之期望。
臣伏惟陛下圣裁
——
此告书一出。
申请外调、深入基层的帖子,一封封递上来。
一时间为‘民’请命,在官员、戏曲、杂谈中成为主流思潮,追从者众。
……
田野褪去斑斓色彩,落叶堆积成肥。
上书房内。
檀香袅袅,林之念朱笔在奏折上勾画完,眉间也隐着一缕事务繁杂的倦怠。
推民之策,递上六套方案。
自古以来,政策对于商的抑制,直接打在了贱业上,商人不得从政。不得不说这份高瞻远瞩,是各朝各代吃了大亏后的,一刀切。
切的没有问题。
工发展以助农发展为先。
官员不得从商从农,官员名下子女亲眷三代血亲,有从商从农者,需登记造册。定期接受金银流动审调。
农耕荣誉转算制,更是列出了众多方案。
将历代休养生息的养民政策,搬到明面上,让农耕值的虚数变为可见的实在。
林之念调整了几个数字,揉揉眉心,起身,去外舒展下眼睛。
林之念刚出门,就看到魏迟渊带着在在在后花园里抓鸟雀。
林之念背后的手微微一顿,眸中见到他时,已经下意识见笑。
魏迟渊转头,也看到了她,便这样看着。
陆在做了一个嘘的表情,他套麻雀呢,不能说话。
林之念看着魏迟渊,一袭青湖色长袍,玉冠云肩,肩宽腿长,高束的腰带,更衬得他气质出尘。
魏迟渊也看着林之念。
目光交汇间,似有无数交锋闪过。
他们也的确,交锋多次。
她退。
他进。
她不动。
他不是就在了吗?
臣魏迟渊,参见陛下。
免了。
隔空交手,无声胜有声。
陆在猛然拉闩,跑过去看他的笊篱:“中了!中了!夫子、娘,你们快来看,我套中了。”
魏迟渊走过去,不吝啬夸赞。
林之念也给足情绪价值。
陆在拎着他的麻雀腿,向外跑去:“我去给哥哥看看,我抓到麻雀了。”
魏迟渊再次看向林之念。
林之念也看着他。
最终是林之念率先打破沉默:“很久没有进宫了。”
“我不进宫皇上不会传召吗?”
林之念哑然:“这不是担心你忙,忙着为吏。”
“确实忙,不过今天休沐,皇上不就有见到微臣的机会了。”
林之念:行,你说的都对。
……
魏迟渊留宿五日后。
又过了五日。
陆辑尘进宫,他进宫必然带着止戈和在在。
在在最喜欢黏着娘,数落爹爹:“爹爹,你就非要做饭吗?天分没有点在厨艺上就是我们的错了?”
林之念靠在摇椅上,悠闲地翻着书。
陆辑尘拿着刻刀给止戈修弓:“我做饭又不是给你吃的。”
“你给娘吃就更不对了,你尝尝都是什么味,娘能吃吗?”
陆辑尘就做了一份葱苗炒鸡蛋,而且只炒了一个鸡蛋,能有多难吃,他还自发吃了半道炒鸡蛋:“知道了。”
“但你不改。”陆在坐到爹爹旁边的椅子上,小大人看着他。
陆辑尘确实不改:“所以,我的厨艺才能不断进步。”
“你进步那个做什么?”
“让开,挡住你爹的光了。”越大越能显出他长了一张嘴。
林之念突然开口:“在在,给我倒杯水。”
在在看眼自己爹:“机会让给——”
陆辑尘拿着刻刀看他。
陆在立即跳下椅子,去给娘倒水,倒水这活最合适他了,别人抢都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