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东驾驶着吉普车,侯福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梅怡和胡丽坐在后面。
当他们出了27连的西大门,拐上淡水河的东大堤时。大雾已经渐渐的散去,路还是很泥泞,
淡水河大堤上的路还好些。上了淡水河大堤,能见度比刚才强多了。
赵金东把车开的也快了起来,路两边的杨树,枫树纷纷的向后闪去。
连续糜烂了一个星期的秋雨,把平静淡水河,一下子变得暴涨了起来。不像平时那样,轻柔的在流淌。
仅仅过了一夜,淡水河就变得粗暴恼怒,一路撒野的向下流去。
小车上的四个人各想各的心思,谁也不和谁说话。
侯福来还在想着刚才发生在27连大院的那一幕。
虽然彼此间没有撕破脸面,拂袖而去。
但被昔日的手下冷嘲热讽,比骂他一顿还难受。
侯福来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从身上掏出烟来,划着火后,闷闷的抽了起来。
赵金东也在生闷气,刚才不愉快的场面,是由他留下的那本烂账引起的。
他也想抽支烟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恨。见侯福来自己在抽烟,没有给他。看着一脸阴沉的侯福来,赵金东不敢张嘴去要,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梅怡和胡丽。
没心没肺的胡丽在小车的颠簸中打起了瞌睡。
梅怡还沉浸在刚才和乌云格日娜、邢妍、丁歆等知青分别的痛苦中。
她侧过脸来,看着车窗外闪过的树木,绵绵不尽的淡水河。
在27连插队的三年中,这条通往伊兰屯的淡水河大堤上,她不知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给她留下了无数的美好回忆。就是这条风光旖旎的淡水河大堤。有了她和杨军第一次柔情似水的拥抱,有了她的初吻。
想起了杨军,梅怡幸福的笑了。
赵金东看见后视镜里的梅怡一个人在笑。
便把车速放慢了下来,对着后视镜里的梅怡不怀好意的说:
“梅排长,人缘不错啊。据我所知,27连的知青知道你要调往7520农场,几个和你关系不错的女知青都和你疏远了起来,尤其是乌云格日娜和邢妍这两个黄嘴叉子,平时和你好的像一个人似的,在你走的这段时间,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你。今天怎么对你的态度来了一个180°的大转弯,一个个哭的稀里哗啦,好像是生离死别似的,你们是不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或者以前是在给我们演戏”?
赵金东的这句话阴险歹毒,提醒了正在胡思乱想的侯福来,
侯福来扭过头来,阴险的盯着梅怡。
梅怡知道赵金东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刚才那么做了,梅怡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侯福来和赵金东的猜疑。
她微微的笑了一下,用手把散落的头发往耳后撸了撸,不慌不忙的说道:
“赵连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你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我和侯连长,还有你调往7520农场,是见不得人的事。你刚才是说我呢,还是骂侯连长呢,还是在骂你自己?我们调往7520农场,是扎根祖国北疆,建设祖国北疆的壮举,他们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再说了,前阵子我和乌云格日娜,邢妍闹矛盾,并不是因为我和侯连长关于工作上的正常来往,她们这两个小妮子和我是同一天来的北大荒,三年过去了,我马上就要升级到生产建设兵团的正连级干部,而她俩还是兵团的一个小知青,女人天生就爱攀比,就爱嫉妒。她俩合起伙来,挤兑我,不给我好脸子看,这我也能理解。现在面临的要分开,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得上面,为了各自的面子,虚情假意的哭诉一番。这也是人之常情的事,女人的心思也只有女人知道。你又能知道什么?好像我和侯连长去7520农场是多么龌龊的事。你这是在指桑骂槐,在拐弯抹角的骂咱们连长是吧”!
梅怡不软不硬的几句话把赵金东吓得够呛。
他怕坐在副驾驶上的侯福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再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指手划脚的为自己辩解了起来。
他这一指手划脚,险些把手里的方向盘丢开,眼看着小车向淡水河冲去。
旁边的侯福来着急了,侧着身子逮住了方向盘,猛打了一下方向。
吉普车这才又拐了回来,侯福来吓了一头的冷汗,扭过头来冲赵金东骂道:
“赵金东,你他娘的不好好开车,瞎咧咧什么!刚才要不是我逮住方向盘,咱们几个人都他妈的下河去,你还和人家梅排长磨叽,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懒得搭理你”。
说完,侯福来又掏出烟,点着火抽了起来。
赵金东听了侯福来的责骂,也不敢再言声了。恼怒的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梅怡。
踩住离合,换了一下档,小吉普发出沉闷的响声,加速行驶了起来。
侯福来和赵金东轮换着开车,早上九点从伊兰屯出发,到了7520农场,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7520农场上个月刚通上电,电压一点都不稳。时不时的停电,不到一个月停了四次电,今天晚上又赶上了停电。
农场准备的蜡烛,马灯不是太多,留守在东大院和西大院的知青和老职工们都早早的躺下睡觉了。
“四眼”刚从郑东升的宿舍里走了出来,打着手电筒准备回东大院的知青宿舍。
老远看见一辆吉普车打着灯光开进了东大院。知道来了上级领导,忙又返回西大院郑东生的宿舍。
把郑东生从被窝里叫了起来。
告诉郑东生说连里开进了吉普车,估计上级领导来了。
郑东生听了“四眼”的话,着急忙慌的穿上衣服,跟着“四眼”来到了东大院。
东大院的知青宿舍前停着一辆吉普车,从车上下来了两男两女。
郑东生手里握着手电筒,他不好意思的往领导的身上照。
借着手电筒散落的余光,郑东生发现从车上下来四个人,都穿着没有帽徽和领章的旧军装。
从他们的衣着上看不出来这四个人是什么级别的干部,但是能看出来。四个人应该是生产建设兵团的干部。
郑东生试探着问了一下,请问几位是……?
郑东生手电筒的电很足,余光很亮。侯福来用手拍死一只飞来飞去的蚊子,皱着眉头说道:
“这地方的蚊子真他妈的多”。
然后侯福来像模像样的自我介绍道:
“我叫侯福来,刚调来7520农场”。
说着,侯福来指着赵金东和梅怡,接着又介绍道:
“这两位是随我一起调过来的干部,你们这儿谁是负责人”?
郑东生听了侯福来的介绍,大惊失色,心想:
这么晚了,7520农场的场长和党委书记不声不响的来了,这是要唱哪出戏?
他有点慌乱,忙把手中的手电筒递给站在旁边的“四眼”,上前握住侯福来的手说:
“原来是侯场长到了,你看这黑灯瞎火的,赶上了停电。上个月,师干部科的梁科长给农场打来电话,说侯场长要来7520农场任场长,农场的干部知青一直都在盼。总算把你给盼来了,侯场长,我叫郑东生。是7520农场的临时负责人,你们辛苦了,咱们去厂部办公室吧,这地方蚊子太多”。
说着,郑东生两手一拍,也拍死一只蚊子。
侯福来,赵金东,梅怡,胡丽,随着郑东生和“四眼”来到西大院的场部办公室。
场部办公室只有两把椅子,郑东生让“四眼”从隔壁又搬过来几把椅子。
然后郑东升关切的向侯福来问道:
“侯场长,你们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这一路上都是大草甸子,也没个饭馆,要不让“四眼”把食堂的崔师傅叫起来,给你们准备点儿晚饭吧”。
侯福来坐了一天的车,路上只吃了带在身上的几块饼干,他早就饿了,不客气的向郑东生说:
“郑副指导员是吧?我们坐了一天的车,确实也饿了,你让食堂给我们几个整点晚饭吧”。
郑东生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马蹄表,扭过头来对“四眼”说:
“四眼”,这么晚了,食堂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去东大院的男知青宿舍把崔师傅喊起来。让崔师傅辛苦一下,给咱们农场的几位领导煮几碗面条。对了,“四眼”,我记得食堂还有几颗鸡蛋,让崔师傅都煮在面条里,食堂里还有几颗大葱,都一并拿过来,你让崔师傅快点儿,让几位领导吃了饭,早点休息,坐了一天车,领导们肯定都累了”。
“四眼”听了郑东生的话,答应了一声,打着手电筒走了出去。
赵金东开了一天的车,也没怎么说话,早就憋的不行了,见侯福来没有向这位农场的副指导员介绍自己。
便向郑东生自我介绍道:
“你是农场的副指导员吧?我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赵金东,原农27连的副连长,随侯场长来7520农场,准备任农场知青连的连长”。
郑东生一开始没注意赵金东,侯福来也没向他介绍。不知道这个跟在侯福来后面的知青是什么角色。
见赵金东向他做自我介绍,便借着办公桌上马灯微弱的光亮,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长相平庸的家伙。
知道这个家伙不是个善茬,便微笑着说:
“知道,知道,师干部科给农场打来了电话,都通知我们了。说着郑东生边指着梅怡说:
“这位女同志叫梅怡,是我们农场女知青连的连长,你们一路辛苦了”。
说着郑东生又提起了办公桌上的大号码灯,说:
“几位领导,今晚赶上农场停电,这黑灯瞎火的,你们坐一会,吃完饭早点儿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侯福来见赵金东和郑东生的话多了起来,把他这个农场的一把手晾在了一边,心里有点儿不痛快。
拉下脸来说:
“郑指导员,你不是说上个月架好线了吗?怎么不到一个月就闹起了停电?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郑东升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出一盒儿烟来,给侯福来递上一支,又给赵金东递上去一支。
然后把马灯罩摇了下来,举着马灯,给侯福来和赵金东点着了火。
又转动了一下马灯右边的小手柄,办公室一下子亮了很多。
郑东生,这才接着侯福来的话说:
“侯场长,农场通上电后,不到一个月共停了四次电,每次停电后,农场的电工就会骑上马,沿着线路去检查,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会修好。今天停电正好赶在了晚上,我就没有让电工出去检修,没想到领导们晚上能来。明天让电工出去检修,荒原上的狼很多,晚上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侯福来身上的烟,在路上早就抽完了。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抽烟了。
郑东生给他点着烟后,他贪婪地猛抽了几口,接着向郑东升问道:
“兵团干部处不是给农场派来一位叫施波的副场长吗?怎么不见施副场长?施副场长睡觉了吗”?
郑东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说:
“施波副场长半个月前就到了,这一段时间,农场的工作一直由施副场长主持。上个星期二,兵团汽车大队又给农场送来100多名知青,加上施场长带来的知青。还有7520农场留守的知青,咱们农场的知青一下子剧增到250多人。场部现有的住房,根本就满足不了这么多的知青的住宿。
施场长从兵团来时,带着兵团生产处给咱们农场下发的分点建场的指示和计划。咱们7520农场升级为营级农场后,分三个连,分别在同江公社的三个地点设点办场。总场留一个连,对外称7520农场一分场。在距总场五十里外的三江屯放一个连,建分场。对外称7520农场二分场。距总场约六十公里的黑河屯,放一个连建分场,对外称7520农场三分场。收完秋后。
施副场长领着一个连的知青去了三江屯,准备在三江屯的大荒原上搭马架子房,为筹建二分场做前期准备工作。周作义副排长领着一个连的知青去黑河屯大荒原上设点建场,为筹建三分场做准备工作,我留在总场,做农场秋收的扫尾工作。
侯福来听了郑东生的话,阴沉着脸继续向郑东生问道:
“郑指导员,你是说施场长现在在三江屯筹建二分场,他去了多长时间?现在二分场的房子盖到了什么程度”?
郑东生不知侯福来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觉得侯福来这个农场的一把手,老是阴沉着个脸,好像谁欠他二百担黑豆似的。来到农场,就没见他笑过。
郑东升感到很诧异,他想了想,赔着笑脸说道:
“场长。按照兵团生产处设点办场的指示精神。收完秋后。我和施场长专门去了趟三江屯,进行了实地考察,发现三江屯大荒原正东是三江屯大队开垦的荒地,世世代代都是三江屯的农民自己在耕种。
三江屯的北面是个墓葬群,里面埋葬着历代松江王,那儿不能垦荒。唯一能垦荒的就是三江屯的正西南方,那儿是一望无际的大荒原,长满了没膝的大草。土地十分肥沃。施场长在农场休息一天后,就带着农场几个懂建房的老职工和一个连的知青去了三江屯。
今天下午我有事和施场长商量,就骑马去了趟三江屯。发现施场长领着知青们已把能安置一个连知青的马架子已经搭建好了一半。下一步,他们就该脱土皮盖房了。搭建正规的知青宿舍。办公室、食堂等基础设施,初步建成一个连级农场的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