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省生产建设兵团政治部宣传处副处长施波,是7月中旬来的7520农场。
随他一起来7520农场的,还有新分下来的93位知青。
他们和施波一样,是乘坐兵团运输大队的三辆大卡车,在大荒原上整整的颠簸了十几个多小时,才到了7520农场。
北大荒天黑的早,刚过五点,天就黑了下来。
刚从大田收工回来的知青,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就被农场的副指导员郑东升,召集在东大院空阔的草地上。
郑东升告诉大家说,今天的晚饭迟开两个小时,农场的副厂长施波同志将带着全国各地新分下来的知青,再有两个小时就赶过来了。
郑东升让大家组织个简短的欢迎仪式。
完了,郑东升又嘱咐农场的管理员,再给食堂派去几个知青。让食堂多准备上些饭菜。
最好是给农场新老知青改善顿伙食。并把东大院最西面的两间大房子打扫干净。具体男女之间的比例。电话也没说。
以郑东升的意思是先凑合上一个晚上,明天施副场长来了农场,再给知青们重新分配住房。
知青们听了郑东升的讲话,心态各异。
几个老点职工骂骂咧咧的的回家吃晚饭去了。
在他们的记忆中,每年兵团和农7师都要往下分知青。可是坚持不到一年,走的就差不多了。坚持留下来的还是他们这些老点职工,没有必要累上一天,饿上一天,等在大院里,给这些新来的知青捧臭脚丫子。
留下来的几个老点职工是准备瞧热闹,或者是想在这些新来的知青中认个老乡,听他们讲讲老家有什么变化。
东大院的知青都没有走。因为他们也是新到农场不到一年的知青。他们还没有资格不听副指导员的话。
副指导员郑东生目前是农场的最高领导。他的话还是要听的。
再说了,食堂还没有把晚饭准备好。闲的也是闲的,索性都集中在场部办公室,按郑东生的意思,给施波副场长和新来的知青搞起了欢迎仪式。
一个戴眼镜四十多岁的知青,领着两个年轻知青,把欢迎过数十次知青的大红条幅,从库房里找了出来。
悬挂在东大院两棵相邻不远的大杨树上。
上面的字迹已经很陈旧了。有几个字,甚至还少了笔画。
写在红条幅上,还很新鲜很时髦:
“欢迎全国各地的知青,来北大荒,扎根边疆,建设边疆”。
7520农场的知青们刚把大红条幅挂好。
兵团汽车大队的大卡车就开进了东大院。
郑东生见第一辆大卡车的驾驶室里,跳下一个很高大的知青干部。
郑东生猜这个人应该就是新上任7520农场的副场长施波。
上午,农七师干部科的科长梁宝山在电话中告诉他。今天晚饭前,兵团政治部宣传处的副处长施波,将要带领刚分下来的知青到7520农场报到。并在电话中向他透露。这个叫施波的副处长,将要出任7520农场的副场长。在农27连连长侯福来未到之前。7520农场的劳动生产暂时由施副场长主持。
梁宝山和郑东升是半个老乡,两人在一个连队当过知青。
关系不错。因此,梁宝山常把师里的一些小道消息透露给郑东升。
梁宝山在电话中还告诉郑东升。施波从北京来的知青,个子很高,身体有些胖!讲话写文章很有水平。是典型的知识型干部。本来他留在兵团政治部,有更好的发展前途。可是他竟主动申请来7520这个荒芜偏远的农场。虽然是平级调动。但7520农场的副场长。无法和政治宣传处的副处长的职务相比。
梁宝山在电话中特别的强调,让郑东生和施波搞好关系。积极配合施波的工作。
施波在7520农场任副场长的时间不会太长。估计是在7520农场过渡上一段时间,很快就会离开。
郑东升听了梁宝山的话后,心里有了底。
他虽然不是溜须拍马的那种人。但他不会在工作上和施波对着干。
郑东生是六六年从上海来的知青。中等个子,长得很精神。
在7520农场,人缘不错。来北大荒后,就一直在7520农场当知青。
艰苦的知青生活。让郑东生养成了吃苦奉献、坚毅,果敢的优良品德。不怎么爱说话,原则性很强。
知青们都在盘算着如何调理7520农场。郑东升却从没有往这方面考虑。在7520农场垦荒5年。由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知青干到了农场的副指导员。
在兵团既没有过硬的关系。他本人又没有特殊的才能。靠的就是他的踏实,苦干,坚持,对7520农场的热爱。
农场的几个连级干部都走了,就剩下他这个副指导员领导着这个人心涣散的连级农场。并且还能运转下去。
郑东生确实也不容易。
看见兵团给7520农场新派来了副场长,他的心情很激动。
握着施波的手说:
“施场长,我叫郑东生。7520农场知青连的副指导员”。
施波的话也不是很多,坐了一天的车。他显得很疲倦。没有和郑东生寒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郑东升说:
“郑副指导员。这是这批新来知青的名单,你一会儿让人查查数。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对了,郑副指导员,我们还没吃晚饭。你让食堂给我们准备上晚饭,我们只在路上吃了点干粮,现在大家早都饿了。晚饭搞得像样点,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上来”。
郑东生接过施波递过来的名单看了一眼,自言自语的说:
“这次来的知青还真不少,都是上海来的知青。这下农场又要热闹一阵子了。看来兵团是动真格的了,下决心要抓好这个常年亏损的老大难农场”。
说完,郑东升扭过头来。朝后面扬了扬他手中的纸,喊道:
“四眼,四眼。你拿上这个名单,去查查人数,总共是68名男知青,25名女知青。查完数,把他们安排在今天刚打扫好的两间大通铺宿舍。记得,男女知情分开啊”。
郑东生的话刚落,一个戴眼镜的中年汉子跑了过来,从郑东升手里接过了名单。
对刚下车,忙着整理行李的知青们喊了起来:
“大家先别忙着整理行李,一会儿我喊到谁的名字,谁就答应一声。完了,拿上自己的行李和随身带的物品。去西边的两间宿舍。男知青靠左边的那一间。女知青靠右边的那间。千万别乱了套啊,把你们安顿好后,咱们再开饭,我的外号叫“四眼”。是咱们农场的管理员。先不向你们介绍我的大名了,你们以后会知道的”。
说完后,四眼拿着名单大声的念了起来。
也许是施波拿给他名单字迹不清,也许是名单上有“四眼”不认识的字。且往往都是中间的一个字不认识或不清楚。
“四眼”念起名单来,就成这样的了。
赵什么亮?邓什么步?梁什么玲?杨什么花?
听到自己名字的知青赶紧举手应道,
有,赵天亮。
有,邓进步,
有,梁曼玲,
有,杨丽华。
念到名字的知青,拿着自己的行李到另一边站队去了。
点名结束后,“四眼”领着知青们来到刚打扫开的两间大通铺宿舍。
男知青一间,女知青一间。
乱哄哄的,吵闹着,开始往床铺上放行李。
拆行李,过道上全都是拆下来的绳子。
几个干活麻利的知青,早早的把自己的行李铺好了。不管不顾的躺在了自己铺好的行李上,休息了起来。
知青们在龙镇火车站下了火车,然后坐汽车。在大荒甸子上颠簸了十几多个小时,都累的够呛,有的知青睡在那儿竟打起了鼾声。
“四眼”怕知青们睡了过去。
他一会儿过去拍拍这个人,一会儿过去拍拍那个人。嘴里不住的叨叨:
“别睡了,都醒醒,醒醒,一会儿带你们去吃饭。今天你们第一天来7520农场。副指导员安排食堂给你们吃猪肉炖粉条。大白馒头,每人一大碗,管够!你们不远千里来到我们祖国的边陲,来到我们7520农场。我们向你们学习,向你们致敬”。
“四眼”是东北知青,东北的口音特别重。他把“向”的发音读成了“上”。把“学”读成了“雪”。
引起了知青们的一阵大笑。
施波跟着郑东升来到位于西大院的场部办公室。
西大院的两排青砖房。前面的一排是场部办公室。
剩下的几间房空着,没有人住。
以前是场长和党委书记的宿舍。场长和党委书记都调走了。
这几间房子就给空闲了下来。
后面的一排青砖房,是7520农场老点职工的宿舍。
从铁道兵五师转业过来的复转军人,以前是一个连的建制。现在就剩下二十几个人了。
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都成了家。有的是从老家领来了媳妇。
有的是找的北大荒媳妇。有两个复转军人,竟然找的是北大荒插队的知青。
这些老农垦战士为了表达他们扎根边疆,建设边疆的决心。
他们成家以后。就把家安置在了荒原深处的7520农场。
施波听完郑东生的介绍。对7520农场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他喝了口郑东生递过来的水后说:
“郑副指导员,现在农场的大田,还有多少地没有抢收回来?前段时间下了一场雨。是不是影响你们的抢收进度?我来农场的路上,沿途观察了一下。
发现路两边的玉米大多数都抢收回来了。
大田深处还有少数玉米。在那儿立着,没有抢收回来。另外,我发现一个很重要的现象。
路两边大田的玉米,高粱、黄豆都撂倒了。但是有很多玉米棒子。黄豆芥遗弃在地里。浪费现象很严重。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现象。有些已经开垦出来的荒地。没有耕种。
从田地中稀稀落落的黄草,就能看出来这些黑土地过去都垦过。只是没耕种,又重新长满了荒草,荒芜了起来。咱们农场一共有多少垧这样重新荒芜的土地”?
郑东生想了想说:
“以前还可以,现在是越来越多了,估计有一半吧”。
施波听了郑东生的话,惊讶的说道:
“有一半荒芜的土地,郑副指导员,你们是怎么搞的?你也是个老农垦知青,应该知道。我们铁道兵的复转军人。扎根荒原,把他们的青春和汗水都洒在了这片辽阔的黑土地上。把这片荒原开垦出来。变成肥沃的土地,到咱们的手里又重新荒芜了起来。你们这是对老农垦战士的不尊重”。
郑东升听了施波的话。颇有怨气的说道:
“施副场长,你也知道,咱们的7520农场只是个连级单位的农场,以前农场的老点职工和知青加起来,有100多号人。播种机,收割机虽然少的可怜。勉强还能用得上。后来农场的知青越来越少。老职工人也越来越少。虽然兵团生产处给农场补来不少知青,但还是走得多,留下来的少。到现在老职工和知青加起来,不足以前的一半,再说了,北大荒其他地方农场的收割机,播种机都已普及。机械化程度很高,可是我们7520农场基本上还人耕人种。最开始,兵团生产处给了我们农场几台播种机和收割机。可是出现故障以后。
没有懂修机械的知青,运输到兵团修理团去维修,路途又太远。运出运进的成本太高。因此这些缺乏专业维修和保养的机械,都就瘫痪在库房里。施场长,你刚才也看到了?在你来之前,我们7520农场就30多个知青,20多个老点职工!劳动力不足以前的三分之一,耕种不过来以前老农垦连开垦出来的荒地。那些开垦出来的土地不重新荒芜才怪呢。再说了,现在调离的知青太多,剩下的知青很不稳定。留下来的知青心都散了。大多数的知青抱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出工不出力的想法。因此出现了这样那样的浪费现象。当然,这也和我们管理不到位有很大的关系。现在7520农场的干部基本上都走完了。
连级干部就剩下我一个人。排级干部只剩下二排的排长周作义。
我和周排长管理不过来,就把“四眼”等一些表现积极的知青动员了起来。共同管理这个濒临倒闭的7520农场”。
说到这儿,郑东升一脸无奈的看了一眼施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