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少年英灵
光柱虽熄，金字虽灭，那道纵使放至整片天地之间，都显得无比高大伟岸的披坚执锐身影虽去。
留存老者心底的那份触动，却是久久未能平息下来。
“父亲，这就是你毕生所愿汇聚吗？”
老者喃喃自语间，旁边早已反应过来的年轻僧人继续说道：“勇官人，此乃岳武穆生前所作曲词？为何直至现在才得以问世？”
这首《满江红》方才问世之时，单凭曲词本身就能引发天地儒道，青心异动。
所谓通幽，谪仙，入神之诗词三境，最厉害也不过如此了吧，本以为岳武穆只是世间武道最强者之一。
万万没想过，他在儒道上的造诣，竟也最少能达到恐怖青心境界，堪比圣贤！
“去将军庙里看看，何故有此异动。”
直至这时，灰衣老者方才如梦初醒般，轻挥衣袖腾空跃起，半空中虚踩几步落地。
年轻僧人同样是以此方法下楼。
然而当老者停稳身形，正欲抬手推开将军庙前虚掩着的那扇破旧木门之时。
忽然有神秘力量将他震退数步。
年轻僧人见状，刚想上前帮忙，却被老者扭头拦住。
“不用，看来是这首词内诞生的诗词之灵想要鸠占鹊巢，把它自己当成这座庙宇的主人了，因此不欢迎我们进去。”
灰衣老者轻笑摇头，内心已经开始期待起来，能否在待会儿进去之后看见惊喜。
父亲毕生心愿汇聚而成的诗词之灵，不求与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只希望能在它身上看到父亲些许影子。
对他而言，那便足够了。
至于这首《满江红》为何会在今日，突然出现在将军庙里，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念及见到父亲，灰衣老者屏息凝神，凝聚全身力量于双臂气血，猛地出掌拍向身前木门，刚柔并济。
以刚硬之力对庙外结界，轻柔之力对界内木门。
在他双掌接触到木门前大约一寸距离之时，灰衣老者身后忽有金戈交锋，铁马嘶鸣声响交错出现。
旁边的年轻僧人，仿佛一瞬间便置身于某处战场中央，身前老者正向他演示着……
何为以一当十，掌接兵刃，人马俱摧！
真不愧是武穆五子中，以勇武制敌为人称赞的“勇官人”岳霁！
只可惜，他这触及凝意境界的全力一击，仅是给将军庙外结界带来巨大震动声响，并未能彻底摧毁结界。
那道诗词之灵制造出来的结界，竟正面硬抗住了堪比凝意强者的全力一击！
年轻僧人表面淡定，实则微微瞪大的双眸早已经出卖了他，代表此刻他与身前岳霁同样感到无比惊骇。
二人还未来得及多做反应，庙前木门骤然大开，有挺拔身影自门内飞速掠出。
奔跑过程中，身着朱漆山文甲，手持红缨长枪的那道挺拔身影，挥动背后长枪，寒意锋芒直指灰衣老者。
待到一阵轰鸣倒塌声响过后，位于岳霁身侧后方，至少有数丈距离的漫天土雾散尽。
二人正前方，那道挺拔身影持枪站定。
“念在你是他儿子的份上，这次警告作罢，再敢不经我同意强闯入庙，定斩不饶！”
那道面容俊朗，堪称剑眉星目的年轻身影仅是持枪傲然挺立在那，冷声说道，便能带给在场两人无与伦比的威慑力。
他不止拥有凝意境武道实力，更是在诗词之境上达到入神境界。
甚至可以这么说，拥有前者实力……只不过是见到它的门槛罢了，有本事破开结界，并不意味着有本事战胜它。
即便是有本事战胜它，又有何用？对于这等超脱三界之外，不在因果轮回之中的存在。
除非世间有人实力触及大道本源层次，才有可能从根本上抹除它的存在，否则任何人来了都奈何不得它。
只能通过正常途径，拼尽全力去感悟诗词本身，以求获得诗词之灵的最大认可。
半晌时间过去，年轻身影眼见面前二人没有话要同他说，随即持枪转身，一步步不疾不徐走回庙内。
木门再度砰然关紧，忽然，灰衣老者忍不住笑出声来。
明显是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瞬间引得身旁年轻僧人不解，扭头问道：“发生何事了勇官人？何故笑的如此开心？”
“像，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啊！”
岳霁口中连连感叹，终于舍得收回凝望前方庙宇的目光。
“你是说它和岳武穆当年长得很像？果真是少年英才，名不虚传，不过这首满江红既然是岳武穆生前所作。
为何它方才对勇官人你态度那般恶劣呢？你可是它主人的儿子啊！相当于是它少主。”
年轻僧人称赞完武穆风采，随即提出自身疑惑，寻常诗词之灵对待那些和自己主人关系密切之人的态度。
不说毕恭毕敬，最少也得是客气有加，身上承载着它们主人对于后者的部分爱恨情仇。
怎么到了岳武穆所作《满江红》词灵身上，对它主人的亲生儿子，态度竟能恶劣到此等程度？
哪怕是对待陌生人都不至于如此吧。
张口闭口就要杀岳霁，这若是让岳武穆在天之灵知道了，还不得气的活撕这逆灵。
“怎么可能，我爹他在这年纪，还只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卒。哪配有制作如此精良的朱漆山文甲，红缨长枪在手。”
岳霁听见僧人夸耀，忍俊不禁摇头。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没说，那就是他爹当年怎么可能长这么帅。
顶多算个面容清秀，五官端正之人。
虽然他出生时候，他爹已经年近三十，不再年轻了，他也没见过他爹年轻时候长什么样。
但这种事，想想也知道嘛！他娘长那么漂亮，他爹若是也长刚刚那样，剑眉星目。
自己岳家兄弟几个，不早就成了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他所说“像”，绝非浮于表面样貌上的相似。
更多的，还是一种身形姿态，说话，行事作风上的相似。
回想起词灵方才留下最后那句，“定斩不饶”时的坚毅神情，岳霁终于明白，当年大哥是何等感受了。
“你有所不知，他应该是把这座将军庙当成了某种，类似于军营大帐的肃杀之地。
以前我小的时候，我爹经常不在家，所以我喜欢调皮胡闹，不服从我娘他们管教，每到那时，我娘他们总喜欢吓唬我。
讲我爹他，在军营里面是怎么教训我大哥的故事，极为奏效。
只因他对我大哥的狠心程度，实在是太过骇人了，当初我大哥身披重甲，骑着马训练冲锋之时不慎摔倒。
落得个人马俱伤，卧床修养数日的下场，结果我爹他知道了，不仅没有关心我大哥。
反倒勃然大怒，认为我大哥心思怠惰，把战场厮杀之事视为儿戏，下令要以军法从严从重处置我大哥。
若非身旁众将阻拦，被他下令军法行刑的士卒，险些手起刀落，砍了我大哥的头。
年幼的我一开始还不相信，不相信自己那个极少见面的亲爹，对他亲儿子能这么坏，直到我大哥他有日回家。
听说我不信这事以后，把我带到屋里，亲自褪去裤子，给我看他屁股上遗留的大片乌紫伤痕。
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对爹的为人行事，教子之道才有了初步认识。”
所以……说这么多，你是在词灵对你那般恶劣态度，说出“定斩不饶”四字以后，才找到最为熟悉的味道？
岳霁身旁年轻僧人，注视着老者此刻脸上充满回忆笑容，不禁暗自腹诽道。
“满……江……红，大概也是我爹他死太久，词灵久未现世，从而产生了些许自我反抗意识吧。
反正就连我这个做亲儿子的，在它手上都讨不了好，其他人更不用说。”
年轻僧人闻言默默点头，方才那道挺拔身影的强大程度，有目共睹，单论武力他肯定不是其对手。
要论因果，对方非人非鬼，非妖非魔，同属大道法则本源，完全不在因果涉及范围内。
这让他如何好动用佛门玄妙手段应对？
若非有此特殊，棘手之处，方才词灵出手攻向岳霁，他站在旁边也不至于反应迟缓。
早该察觉到因果走向的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