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出发去洛河府的三层大商船，静静地停泊在码头边，装货工人正在有条不紊忙碌着，背着一箱箱，一包包的货物踏上跳板运上船舱。
等货都装好了，才开始上人。
排着队的普通老百姓陆陆续续上船，有人背着简单的行囊，有人挑着扁担，有些人推着板车，车上装满了货物。
船员在维持秩序，大声呼喊着引导上船的人往船舱里去。
程霜三人上了船，进了船舱发现里面全都是人，还有一些人带上船的货物也堆在里面。
五百文的船费并不便宜，程霜还以为怎么着也会有个座位，可是她失算了，所有人竟然就这么挤在船舱里席地而坐，吵吵闹闹的。
还有孩子的啼哭声，像是身处菜市场，船舱的地板还脏的不成样子。
赵修文不是第一次去府城了，知道船上是什么情况，他放下背上的书箱，很自然的找了个靠墙的位置擦了擦地上的尘土就坐下，还示意旁边，让魏青琅也赶紧过去占位置。
魏青琅也没有想到船上是这样的，他们可是要第二天早上才能抵达府城，晚上要过夜的，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就挤在这么一个空间里，想想就头皮发麻。
他一个人大男可以忍忍，程霜估计会疯吧，毕竟他知道程霜上一世家境优渥没有吃过什么苦。
他看向程霜，果然看到她有点生无可恋。
一个大叔扛着一个大麻袋经过，差点撞过来，魏青琅赶紧拉了程霜一把，另一只手在她脑袋边挡了一下。
麻袋里不知道装的什么硬邦邦的，撞的还有点疼。大叔察觉撞到人转过身道歉，“抱歉小伙子，没撞疼你吧。”
船舱人来人往他这一转头，又撞到了另一个人，那人哎哟一声喊疼。
大叔继续转向那人道歉，然后又撞到第三个人。
有人喊，“我说大叔你就不能把东西放下来吗？”
大叔一拍他那锃光瓦亮的大脑门，连忙把肩上的东西放下来拖往里走。
程霜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噗嗤笑了，问魏青琅，“你手没事吧。”
魏青琅摇头，将背篓拿下来，放到赵修文旁边占个位置，然后拉着程霜去甲板上。
“五百文是最低价的船费，估计就这个条件了，你要是受不了，我去问问船上还有没有空房间。”
这艘船有三层，底舱是堆放货物的，一层是船舱挤满了人，粗略估计两百多人。
二层是普通单间，还有吃饭的地方，船舱里的人饿了也可以上去吃饭，不过那些人基本都自己带了食物，不会在船上花钱。
三层就是给出行的有钱人住上好的房间了，总共也没有几间房。
他们不知道五百文是全部人一起挤船舱，知道的话交钱的时候就要单独的房间了，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房间。
程霜拧着眉，“其他都能忍，就是这么多人挤在一起那个气味太难闻了。”
“那我去问问还有没有房间了？”
程霜点头，魏青琅走后她走向栏杆边，吹着风看着热闹的码头，没一会儿外面一声号角响起，船缓缓驶离码头，河面也变得宽阔起来。
半刻钟后魏青琅回来了，无奈的一摊手，“我问了，二层三层的房间都住满了。”
“那没办法了，忍忍吧。”
总不能两人躲空间里去，船上到处都是人走来走去的，而且进去了也待不了多久。
路上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开始能看到远处的村庄，袅袅炊烟升腾而起，有人在田地里辛勤劳作。
继续前行，便见连绵的青山闯入眼帘，郁郁葱葱，高低错落。
程霜坐在甲板上看着沿岸的风景，暂时忘记了晚上要和两百多人挤一个船舱的事，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心情舒畅的想喝一杯。
可甲板上风大，她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儿，最后还是被魏青琅叫回了船舱里。
赵修文给他们在靠墙占了两个位置，两人坐下后靠着休息。
程霜旁边是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个两三岁的男娃，那孩子坐在地上玩，手在地上弄脏了又抹到脸上，脸上都是灰土鼻涕还流的老长，睁着大眼睛看着程霜。
程霜被这孩子埋汰的没眼看，往魏青琅那边挤了挤，转头把脸靠在他胳膊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睡着了就好了。
魏青琅转头看了她一眼，没动。
“魏娘子不会是晕船吧。”
坐在魏青琅旁边手里拿了本书的赵修文，关心的问了一句。
魏青琅摇头，“船舱人太多了，她就是不太习惯。”
“我第一次也不习惯，晚上根本睡不着，现在已经习惯了。” 赵修文说着有些抱歉，“也是我的疏忽，应该让魏兄定个房间的。”
“赵兄言重了，你能带我们插队坐上船就已经帮了我们了。”
两人聊了几句，魏青琅从放在身前的背篓里，拿出来一本书递过去。
赵修文一看是话本《梁山》 ，惊讶道“魏兄何时买的？”
“掌柜送的。” 魏青琅低声道“我帮墨香书坊抄书，和掌柜的投缘相处的不错，所以他送了我一本，赵兄不是感兴趣吗，给你先看。”
“那我就不客气了。”
赵修文笑着接过书，开始翻看起来。
程霜确实睡着了，睡了半个时辰又醒了，然后坐着发呆。
她以为自己可以忍，直到下午船舱里的人陆陆续续开始掏出各种食物填肚子，她实在受不了那个气味了又跑出去透气。
然后她想到了新的办法，去二层的用餐区吃饭。
赵修文不想去，程霜拉着魏青琅点了几个菜开始吃饭，她准备一点点儿慢慢吃，厚着脸皮坐上几个时辰。
魏青琅看着程霜那就差数着米粒的吃法，也是哭笑不得。
“你好好吃吧，一会儿菜都凉了，先吃完我找这里的话事人说一下，给点钱我们就待在这里不走了。”
程霜一想也是，夜间这里空着也是空着，给点钱留下肯定不是难事。
然后低头开始大口扒饭。
两人边吃饭边有一句没有一句的闲聊，渐渐的就只剩下他们一桌了。
说到府城，魏青琅的记忆里是原身的娘跟他说的，原身小时候，他娘还说过好几次要带他去府城，给他买好吃红枣栗子糕。
可是后来她不见了，村里人都说原身的娘是过不下去苦日子抛夫弃子跑了。
程霜已经吃撑了，放下筷子说道 “你有之前魏青琅的记忆，你觉得他亲娘是真的抛弃他们跑了吗？”
“万一她以后再找回来怎么办？”
魏青琅摇头“其实我觉得不像。”
“怎么说？”程霜来了兴趣。
“原身的娘刚嫁给魏常贵的那几年，魏常贵对她挺好的，因为她身上有钱。可是过了几年钱花完了，他娘也因为每天干活劳作变得不似从前貌美，魏常贵酗酒，没钱买酒就动手打她，特别是生下一个女儿后，打的更狠了。
原身十岁那年，也就是她刚生下辛夷那一年的，有一天她跟原身说要带他和弟弟妹妹走，然后约定了半夜偷偷离开，这样第二天发现了也不会被追上。
她是带着女儿和魏常贵住一间房的，要等魏常贵睡熟了才能走，所以就和儿子约好了在桥头的大树下集合。
然后原身那天就在半夜，背着弟弟跑到村口约定的树下等，可是等到天亮都没等到人，回到家就看到魏常贵抱着辛夷坐在门口哭，说家里婆娘抛夫弃子跑了。”
魏青琅叹了口气，“从那之后原身就变得沉默寡言了，魏常贵整天小野种的骂他，稍有不如意就打。他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天天砍柴挑水种地当老黄牛，还要去山上打猎，卖的钱都给魏常贵拿去喝酒了。”
程霜听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应该是真的以为他娘不要他了吧！”
魏青琅道 “可他娘要是真的不想要他，一个人偷偷跑掉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告诉他，让他半夜跑出去等呢？”
“可惜十岁的孩子不会想到这些。” 程霜叹息，“所以？他娘去哪里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猜到一种可能，但是不愿往那方面想，都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