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伤凌乱,胸口是致命一击,捅穿了心脏,失血过多致死。”
吕嫣目光查看着尸体,喃喃地说出这句话。
谢胥亲眼看到这凄惨的死状,胸口许久都没平复。即便绣衣使心怀鬼胎,但这毕竟是他带下来的人。
“他怎么会死的这样惨?”甚至,又怎么会竟然死在这具棺材里?
吕嫣无言,“看样子,显然是死后才被人藏进来的。”
而且这种惨相,像是经历过一场残酷的厮杀。
郑九觉得后背有点凉:“会是谁杀了他?”这陵墓之中,难不成还真的有另外的恶鬼?
然而这句问话,吕嫣和谢胥都没有接茬。
因为尸体上的痕迹,已经传达给两人很多东西了。
“尸体身上的刀口虽多,但明显都是同一种兵器所造成的,也就是绣衣使的绣春刀。”
没有什么另外的“恶鬼”。
“刀伤遍布周身上下,切口的方向和力度都不一样,甚至脚踝上也有伤……代表杀他的不止一个人,而是围殴。”
比如三个绣衣使,围殴一个。
所以这位死者,生前很显然也经历了死前奋力的反抗,然而终究力有不敌,被砍死了。
“……自相残杀?”
有些恐怖瘆人的猜测。
吕嫣半晌道:“恐怕只有这个解释了。”
对于会死人这件事,吕嫣甚至没有太多意外。
不如说类似的事情经历太多,心口已经基本麻木了。
在这种环境下,人甚至无法再有正常的感情。
“绣衣使之间,他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郑九问出这个心口发凉的问题。
这比陵墓里有恶鬼杀人还恐怖,
谢胥则看着棺材里那张脸,说实话,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这个答案你这只能去问另外那三个绣衣使了。”
为何残忍杀害了同僚。
还把他藏进这口棺材里。
郑九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刀,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吕嫣说道:“这么多血,这里却如此干净,要么被人清理过了。要么,这里不是第一杀人现场。”
要不是棺材上遗留的一点血迹,可能他们都不会发现出了命案。
杀了人,还清理现场,这简直和罪犯一模一样了。
“这点我和你看法不同。”谢胥忽然看了眼吕嫣。
吕嫣:“???”
谢指挥又有什么高见。
谢胥忽然说道:“把他从棺材里拖出来,检查一下棺材。”
这尸体在棺材里的形状是有些半蜷缩的,而且右手指攥拳,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这种脏活郑九自然当仁不让,直接把血糊糊的尸体从棺中抱了出来,放到地上。
有什么东西似乎滚落下来,发出咚咚声。
是一颗泛着红玉光泽的宝珠。
乍见到那颗宝珠,三人都有些吃惊。
谢胥捡了起来,在指间观察了片刻。“南朝贡珠。”他脸色变了变。
“贡珠又是什么?”吕嫣看着他。
谢胥看着这颗拇指大小的珠子,那血色的光泽显得很妖异。
“许多年前,番邦使臣敬献给我朝的贡品,一珠可抵一城池。”
吕嫣扬了扬眉。
这便是传说中的价值连城吗?
在这颗珠子面前,就算夜明珠都显得普通了。
谢胥之所以能认得这种珠子,正是因为,贵人的手指上,就戴着这么一颗贡珠戒指。
他每次进宫,都能看到这颗珠子在眼前晃荡。
“可是我只听说,”谢胥压下了脸,“这珠子当年只有一颗。”
天下独一,而且应该就在贵人手上。
可如今这本应天下独一无二的宝物,却居然出现在了皇陵的一口棺材之中。
要知道,谢胥在最后一次进宫时,还看到贵人手上戴着。
吕嫣两根手指伸过去,从他指间接过珠子,这么小小一颗,这些年她在皇陵中也算见过了无数奇珍异宝,但还真未见过此等宝珠。
“要么独一无二这个说法是假的,实际本就有两颗,要么只能是其中一颗是假的。”
贵人手上的是假的,要么这颗是假的。
谢胥脸色微寒,吕嫣一讥:“但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是贵人被骗了呢。”
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啊,竟然这么多年一直戴着“赝品”和谎言。
“指挥使,棺材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郑九眼尖地看到棺材的底角位置有一块碎片卡在里面,直接伸手抠了出来。可谓百无禁忌。
那碎片一拿出来,送到吕嫣和谢胥面前。
那碎片的质地明显也像是什么珠宝碎片,只是这次谢胥不认识,但吕嫣端详一会后,蓦地认出来了。
“……是女子的额间钿。“她脸上露出吃惊。
吕嫣爱美,对这种装饰物自然是半个行家。这种额间花钿通常是富裕人家的女子贴在额间,因为不需经历风吹日晒,花钿落额,可长留美丽。
贡珠,额间钿。
这两样东西似乎比这个死掉的无名绣衣使还要扑朔迷离。
然而,越是离奇,越接近真。
“我有一个猜测,你要听吗?”
谢胥闻言看着吕嫣,其实他也已经隐隐跳出了一个猜想,可是不敢说。
“陵寝里有许多棺材,《葬律》中根据棺椁的材质、数量、装饰,传达死者的身份。天子七重棺,诸侯五重,皇后棺盖展翅云凤,牡丹祥云。”吕嫣说到这里,已经是明示了,她看着棺材盖上的云纹,“你认为这口棺材里,理应葬的是谁?”
这口棺材华丽异常,陵寝里这种规格的棺材没有几具,之前吕嫣被关的算是一具,而这口棺材的盖上也有曾经被钉子钉过的痕迹,说明,在这个倒霉绣衣使被丢进去之前,这口棺材里,之前一定已经葬着某个人(某具尸骨)。
“你是想说皇家陵寝之中,在圣皇、圣君,圣后,贵人全都健在的情况下,竟然有人已经被葬了进来,而我们都不知道。”谢胥慢慢说道。
不只是他们不知道,想必连贵人自己都不知道。
应该说,天下人恐怕都没人知道。
“这贡珠和额间花钿,想必都是她的陪葬品……如此尊贵,我们却未曾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