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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十一点。
我如约来到赵忠家楼下,刚下车,便见他正满脸凝重的靠在单元门口栏杆处抽烟。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抬起头来。
在与我的目光对视上时,他立即丢掉指尖的香烟,连忙将身体站得溜直。
干我们这行,在外面还算受人尊敬。
无论对方的年纪比我们大多少,在我们面前大多都显得像个孩子一般无措。
可能人都会在未知的领域上感到恐惧吧。
“赵先生。”
我主动笑着打招呼。
他伸手抓了抓头,尴尬道:“符师傅,您来了。那我们现在...上去?”
“有人在家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在掌心掂了掂,一边走一边同我说,“家里没人,还都在医院呢。”
“成,那上去吧!”
今天是十七陪我过来的,我们要拿的东西很多,她跟在我身后抱着纸箱,板着脸一声不吭。
赵忠家在十一楼,我们三个挤在狭小的电梯中,看着屏显上的数字一层一层向上跳。
一路无言。
‘叮’的一声响。
电梯门向两侧敞开,走廊内因没有窗户的关系,显得光线很暗。
黑蒙蒙的,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压抑。
老式居民楼的声控灯,永远半死不活。
十七原本在我的身后,她率先迈步,撞着我的肩膀走出电梯。
无论我们去哪儿,她都会本能的先去查看情况,确保安全才会让我过去。
所以只要有她在,我就会感到特别踏实。
她看到电梯门旁有个开关,伸手按了一下。
‘啪’的一声响,走廊内亮起了灯。
白色灯光不算明亮,并没有让人的心亮堂多少。
我和赵忠一前一后走出电梯,站在他家门前。
空气里飘着陈年油烟,劣质香薰,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冰得刺骨的阴气。
像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向1104的门缝。
我掌心朝上伸到赵忠面前,小声询问道:“家里有贵重物品吗?”
赵忠摇头,“没。”说完,一脸不解的将钥匙串放在我的掌心。
“那你在门口等着吧!不然你进去,我还得顾着你的安全。”
赵忠似乎因为我的这个提议,一下子松了口气,极度紧张的表情得到了些许缓解。
不过,他还是象征性的问了句,“那...不用我领路吗?”
“不用,你在这等着就可以了。”
他指了指我手中的钥匙,提示我他所指的那个就是开家门的钥匙。
我面对着他家的门,食指中指并拢,快如闪电地在铁皮门锁上方三寸处一按。
“滋啦——!”
空中响起一记轻微却刺耳的灼烧声。
门板上凭空腾起一股肉眼可见的灰黑色烟雾,带着浓烈的焦糊味和刺鼻的腥甜,瞬间又消散无形。
门内,隐约传来被掐断细碎的呜咽声,像小猫被踩了尾巴。
赵忠见状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我面无表情,将钥匙插入锁孔,缓慢的转动。
十七紧紧的盯着我的脸,我侧过头与她对视,她微微朝我点了下头。
一般大门要向外拉,但楼道狭窄,我们周围能活动的空间并不多。
我和十七并排站着,就已经占据了全部的地方。
我快速拉开门,闪身进去。十七紧随其后,一同进入后反手快速关上了房门。
整个过程,仅用了两秒。
干我们这行,最忌讳把后背留给不信任的人。
可更忌讳的是…在进入未知领域前不做预设。
比如你明知道一开门可能会有东西突然扑向你,而你却毫无防备。
我们顺利迈过第一道坎。
门内景象映入眼帘。
标准的三室一厅,家具蒙着厚厚的灰尘。
空气冷得如同冰窖,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
一股浓烈的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臭扑面而来,熏得人脑仁疼。
客厅中央的地板上,不知谁用暗红色早已干涸发黑的血,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
圆圈里面是更加扭曲,如同孩童涂鸦般的线条,透着一股子邪性和疯狂。
这家人似乎走得太急,并没来得及收拾。
餐桌上剩下的饭菜,弥漫着一股馊味,碗里的米饭已经长了绿毛。
浓得化不开的怨气,如同实质的粘稠黑雾,在房间里缓缓流淌。
目标明确。
我目光一扫,一步跨过客厅中央那诡异的血圈,脚下甚至没带起一丝灰尘。
三个卧室的门,开着两个,只有距离大门斜对角的那间卧室紧紧关着门。
门上贴着一幅巨大的艾莎公主胶贴。
我扬了扬下巴,示意十七东西就在那间屋子。
十七腾出一只手来,在空中比划两下。
她的意思是她先过去开门,然后我在进去。
我微微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率先朝关门的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时,我停住脚步。隔着木门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种莫名阴冷的感觉,仿佛门后正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
我抬起手,‘铛铛铛’,轻轻扣响木门。
等了两秒,屋内毫无动静。
在我的手,刚要搭上把手时——
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开启,开合的角度并不大,大约一拳的缝隙。
我笑着挑挑眉。
我给足了对方尊重,这算是对方给我的回礼?
“小东西,自己出来。”
我声音不高,平平淡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房内。
“我们可以不动手,先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
屋内一片死寂。
下一秒!
“呜哇——!!!”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厉啸声,猛地从屋内炸响。
如同指甲刮过玻璃,带着滔天的怨毒和狂躁。
房门‘哐当哐当’疯狂的左右震动起来,又被紧紧合上,仿佛里面正关着一头暴怒的凶兽。
我眼神一冷。
废话结束。
我看向十七,她直接抬脚,干脆利落的一记猛踹。
‘轰——’
木屑纷飞。
整扇木门从中间断裂,向内拍倒,冰冷刺骨的阴风,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屋内更是一片狼藉,但不难看出赵家人对赵真真的疼爱。
窗帘同样拉得严实,光线昏暗。
一张巨大的公主床,带着厚重的纱制窗幔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而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怨气源头,正在那张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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