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不能随便走，他真得赚钱，齐意给他留了钱，但他不能用，用不了，自己心里过不去。
家里用钱的地方还挺多，好几口人呢，去一趟医院，花销更多，那个月的取暖费都是晚了两天方野才去交上的。
但也没觉得日子苦，这儿的人都这么过的，交取暖费的时候，大厅里好多人，晚两天算什么事？交上了不就行了。
齐意回不来，方野也实在去不了。
两个人倒都不会因为这种事儿埋怨，都是正事，不怪谁，但每天的电话还是要打的，齐意一个人住方便了很多，常常从图书馆回来，洗了澡，随便套条短裤，就给方野拨了视频。
方野等着呢，立刻就接了，视频里的齐意和以前一样，就是话多了很多，喋喋不休的说着一天的事，方野听着，不时的问两句，齐意后面的书桌上，是方野送的笔记本，用的非常珍惜，擦得干干净净，谁碰一下都不行，跟人急，赵欢被骂好几次了。
方野笑呵呵的劝，意哥你别那样，我现在工资涨了，坏了就给你买新的。
方野一想起来这件事，就很想笑，林雪出来的时候，还以为冲着她笑呢，也对着方野笑了一下。
出医院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回家的公交车开过来，这趟车车次少，错过了得等半个小时，方野一条胳膊抱着两个奶茶，另一条胳膊拽着林雪，没命的往前跑。
上了车，两个人坐在座位上，都喘的不像话，忍不住一通乐，笑得肩膀发抖，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方野把奶茶放在林雪手里：“喝吧。”
林雪哼了一会儿歌，不时的喝口奶茶，突然扭过头来看方野：“野子，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方野很认真的想了想：“我想见意哥。”
林雪翻了个挺大的白眼，推了他一把：“真没出息！”
吸了两口奶茶，嘴里嚼着珍珠，淡淡的说：“去吧，去看看他。”
这话让方野特别特别想哭，眼角都湿了，他肩膀撞了撞林雪的肩膀：“妈你呢？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林雪把奶茶喝光了，还舍不得放下，吸管刺啦刺啦的响，方野拿了过来，把自己剩下的半杯塞进她手。
林雪却没喝，隔了一会儿，她说：“我想看看你爸。”
“不怕啦？”方野声音轻的都快要听不见了。
林雪摇摇头：“不知道，我还是他下葬的时候去过那一次，晕了，都忘了墓地长什么样。”
公交车正在驶进站台，方野忽地站起来，拉着林雪的手：“下车。”
“啊？”
“下车，妈。”
扬手打了辆出租，把林雪塞进去，自己坐在了她旁边，林雪用手指捅他：“干嘛呢，都快到家了，花这钱？烧的你。”
方野看着她笑：“带你去看看我爸。不过可说好了，去的时候打车，回来的时候可能打不到，只能坐公交。”
林雪低下了头，过了几秒钟，又抬起来，幽幽的说：“坐公交挺好的，宽敞。”
方野以为林雪得晕，自从走进公墓的大门，他就张着胳膊，时刻准备着。
嘴里还说：“你可别激动啊，你那病，一激动就坏，医院是不是住够了？那咱就不去啊。”
林雪慢慢的往里走，挺宽一条大路，路两旁是很高的松树，这边人少，松塔落了满地也没人捡，被扫在一起堆着。
林雪看着方野说：“这松树长得高啊！还有小松鼠呢！”
她往前跑了两步，蹲在了路边，小松鼠也不怕人，两个小眼睛嘀溜滴溜的转，和林雪互相看着，都看对眼了。
林雪翻翻兜，然后摊开手摆在它面前：“没带吃的，也不知道能遇着你呀。”
小松鼠在那停了一会儿，一转身跑了，窜上了树，转眼工夫就看不见了。
林雪还是蹲在那儿，歪头问方野：“是你爸吗？附身了。”
方野抿着嘴笑：“他要是能附身也得找个人，找个动物算怎么回事啊。”
林雪站起来，拍了他一下，刻意压着声音，惟恐被别人听见：“你别乱说，这儿的小动物也有灵性的。”
灵性？
是沾了鬼气吗？
方野想问问，但他只是点头：“嗯，不乱说。”
他拉了一把林雪：“往哪走呢？……到了。”
顺着大路拐进了那一排公墓，缓坡的最下面，那一排的最旁边，上面贴着方野爸爸的黑白照片。
林雪伸手擦了擦，还想擦字，又缩回了手，看着照片带着点不好意思：“不擦了啊，冻手，这石头比冰还凉。”
林雪就那么站了几分钟，然后冲着方野说：“我们走吧，天要黑了，我有点害怕。”
方野默默的走在她旁边，被抱了条胳膊，，这边的确打不到车，走路十分钟，上了公交车，林雪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头靠着方野的肩膀，晃晃悠悠一个多小时都没醒，下车的时候是被方野喊醒的，有点懵懵的，眼神四处看：“这到哪了？”
方野告诉她：“起来吧，下车了，到家了。”
那天以后，林雪没怎么提过齐意，方野也没去成，没时间，每天晚上上课，周末是一整天的课。
糖糖比以前的胖老板靠谱多了，当然对钱的渴望程度不一样，他每天去发传单，想尽了办法多招生。
一天晚上，方野上完课，正在打扫卫生，听见隔壁教室大嗓子喊着哒哒，哒哒哒哒哒……
过了一会儿，喊声停了，应该也是下课了，门吱呀一声，糖糖也没进来，靠着门框：“我是不是太黄世仁了？”
“你是。”方野头也没抬在扫地。
“那咋办？再招个人？”
方野抬起头，乐了：“招人得再出份工资，你舍得？”
糖糖摇头，舍不得：“糖糖姐月底给你发奖金，奖励我们小方吃苦能干。”
方野开始摆椅子，他有强迫症，一排小椅子有一个歪了一点点的，都受不了，所以摆椅子的时间，比他拖地的时间都要长。
“我不要奖金。”
“钱都不要？你要啥？”
“我要两天假。”
方野站在灯光下，脸被照的刷白，嘴角咧到了耳朵上，眼睛笑得弯弯的，他说：“我要去看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