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仝愣住，刹那间只觉一股恶寒沿着背脊直蹿颅顶，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病房，“关达海他……”
说话间下意识向病房走去。
“吴泽，拦住他！”
林墨琛一声令下，吴泽连忙点头，一路小跑才把陆仝架了回来。
“林老师，关达海可能是霍纳综合征，我想回去再确认一下！”
陆仝语气焦急挣扎还想往病房去，林墨琛沉声说道，“你现在回去只会造成病人的恐慌。”
“霍纳综合征？”听到这句话，吴泽也愣了愣。
林墨琛看向吴泽，“虹膜是我们眼睛的一部分，负责控制进入眼睛光线的多少，负责虹膜伸缩自如的是一些小肌肉，而这些小肌肉靠神经提供信号，当这些神经失去功能时，虹膜便会随之瘫痪，瞳孔也因此不会扩大。”
“光线充足时，正常瞳孔大小和神经瘫痪病人的瞳孔大小差不多。但在周围光线比较暗淡时，正常的瞳孔会扩张，神经有问题的瞳孔还是维持原来大小，这种瞳孔不对称的情况就是霍纳症状。”
“关达海手臂疼痛的位置，沙哑的嗓音很明显是老烟民，消瘦的面颊以及不对称的瞳孔说明他的症状根本不是颈椎间盘断裂压到神经造成的，而是这里。”
林墨琛抬手指了指胸腔，“控制虹膜的神经不在颈部，在胸腔。”
“在关达海的胸腔一定有什么东西压迫着通向他左手手臂的神经，也抑制了他的虹膜神经功能，最不乐观的情况是他得了肺癌。”
“关达海有没有做过胸腔x光片？”
陆仝回神，连忙点头，“做过，检查结果是双侧肺尖胸膜增厚。”
“难道是肺上沟瘤？这种肿瘤较小的话，x光检查有可能照不到。”吴泽倒吸口凉气，如果这种情况进了手术室……后果他已经不敢想象。
林墨琛看了二人一眼，拿起手机，挂断电话后才再次开口，“我已经把情况告诉刘主任，明早手术取消，记得给病人安排肺部ct。”
话虽然说完了，可林墨琛并没有离开，而是冷着脸沉默地看着眼前二人。
陆仝自从刚才开始头就没抬起来过，吴泽虽然还笑着，可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就在这时，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走廊尽头响起，“林主任还没下班呢？”
“老婆，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在车里休息的吗？”
徐嘉予几步走到林墨琛身边，笑着挽起了他胳膊，“哎呀！我不困，一个人待在车里多无聊呀。”说话间扬了扬手里的甜品盒，“我去买了新品，哥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他做了饭，让我们回去吃。”
“小陆医生，小吴医生，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你们当夜宵吧？”
随着徐嘉予的到来，林墨琛的表情也像冰湖迎来了春天，终于解冻了。
他从徐嘉予手里接过甜品递给陆仝，陆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吴泽大喇喇接过，“哎呀，我今天托仝哥的福，不仅学到了知识，还吃到了爱心夜宵！当林主任的学生也太幸福了吧！”
陆仝几乎本能地抬起胳膊，杵在了吴泽的肋骨上，吴泽“哎呦”一声，手中的甜品盒差点没拿住。
“我说仝哥，你要谋财害命啊！这么用力！我这值夜班没猝死，快被你一肘戳死了！”
陆仝一个劲儿地给吴泽使眼色，“去去去！什么爱心夜宵？别胡说，那分明是林老师体恤学生的关怀夜宵！”
徐嘉予捂着嘴“扑哧”笑出声，“老公，再耽误下去估计小辰要饿死了，咱们快回家吧！”
林墨琛看着陆仝和吴泽，无奈摇头，“走吧。”
走出两步又转过身，刚刚松懈下来的两人立刻又打起精神，吴泽更是抬手敬了个礼，“林主任，还有什么吩咐？”
林墨琛看着吴泽，顿了顿，“我知道想成为一名医生很难，从成为医学生的那一刻开始，五年本科，三年硕士，三年博士，规培，专培等等，相比于其他专业来说真的很辛苦。”
“同龄人都已经成家立业，月薪上万，付出都有了收获。医学生三十岁可能才刚刚毕业，拿着微薄的薪资甚至可能需要父母补贴，我明白你们要面对的压力，但你们不能因为这些而忘记了肩膀上的责任。”
“手术没有大小之分，就算刘主任称之为‘小手术’，也是因为他的经验放在那里，对他而言是小手术，但对你们来说不是。”
“我想你们记住，不要轻视每一台手术，不要辜负每一份信任，常怀敬畏之心，认真对待每一台手术，不管手术大或者小。”
说完，他牵着徐嘉予的手离开。
林墨琛脸上神色并不轻松，徐嘉予明白他身上肩负的责任有多重。
不仅仅是对患者的责任心，还有身为老师对学生的责任心，身为科室主任对下属医生的责任心。
责任心越强，压力越大，越痛苦。
林墨琛的神经绷得太紧了。
想到这里，她笑着摇了摇林墨琛的手臂，“哇塞，刚才林主任说话的样子简直太帅了，这么英俊帅气有责任感的医生竟然是我老公耶！”
“不过，你刚才的表情真的很像一只快要炸毛的猫，我在走廊里都感受到了陆医生和吴医生的恐惧。”
“老公，你是不是对他们有些失望？”徐嘉予试探着问道。
林墨琛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她，“陆仝分明已经发现了x光片上不对劲的地方，竟然在吴泽两三句的说辞下就放弃了去查看情况的想法。”
“吴泽说到底还在规培，可陆仝不一样，他是已经取得执业医师资格并已在医疗卫生机构注册的住院医师。我到底带了他那么多年，说不失望是假的。”
林墨琛一口气说完，才发现徐嘉予大眼睛满是迷茫，但还是在专心致志听他说话。
他轻笑，“所以，你早都过来了，看情况不对才专门去买的甜品？”
徐嘉予一愣，“哎呀！这不是瞧你把孩子们吓到了，才想办法安抚安抚他们吗？也算是尽一下做师母的本分？就两块小蛋糕而已，不至于吃醋哦！”徐嘉予努力踮起脚尖，揉了揉林墨琛的黑发。
林墨琛明白徐嘉予怕他这样训话，刘主任会不高兴，毕竟吴泽是刘主任的学生。
他眼前这个女人明明自己心情都不好，还要费心替他操心。
林墨琛叹口气，抬手，俯身，凑到徐嘉予面前，“带学生是我的工作，我的责任，不是你的。林医生更希望某位徐小姐能多顾及下自己，不要害林医生分心。”
电梯里虽然没有人，可面对林墨琛突如其来的靠近，徐嘉予的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林墨琛又是一声闷笑，在她脸颊轻轻一吻，“至于送甜品的事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