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雨敲打着玻璃,沈家老宅的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沈聿珩指间的烟已燃至尽头,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在昂贵的已有230年历史的黄花梨桌面上积了小小一摊。
他刚刚结束了与母亲的又一次表面愉快,实际上暗潮汹涌的对话!
主题依然围绕着“合适”的联姻对象。母亲声音温柔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刺向他心中最隐秘的角落——他对娜娜那段过往的复杂心绪。
以及母亲对娜娜如今庞大财富那掩不住的觊觎。偏偏还给娜娜定罪了,肮脏,人尽可夫的婊子!
“因为娜娜不是出身于大家族的嫡女,背后没有强劲的以血脉关系为依托的底气!”
沈聿珩在空寂的书房里低语,声音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
这就是母亲肆无忌惮的底气根源。在她那双洞察世情、精于算计的眼中,一个骤然坐拥天文数字财富却“背后无人”的女人,就像抱金过市的稚童,天然就该被“引导”、被“拿捏”,甚至被“敲打”。
母亲的笑容有多温和,背后的手段就有多凌厉,沈聿珩早已洞悉——但凡他流露出些许真心在意的女人,都逃不过母亲这套“笑面虎”的功夫。
所以他未来的妻子无论是谁,他的婚姻永远是一地鸡毛!
他若表现的对妻子过于的冷漠,那么妻子又不能忍受,那自然婚姻会出现问题!
可是表现的在意了,母亲又不能容忍!
他烦躁地将烟蒂狠狠摁灭。这样的生活,充斥着算计、控制和无休止的家族博弈,究竟有什么意思?
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手机屏幕上,那是助理刚发来的几张照片——娜娜和丁知衍,正在南极的冰川前,裹着厚厚的防寒服,对着镜头笑得毫无负担,背景是憨态可掬的企鹅群。
一种难以言喻的羡慕,像藤蔓般悄然缠绕上沈聿珩的心头。
当年他背着18岁的娜娜,去爬香山,也是这般的开心。
可是回来母亲…
看似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但实际上又什么都做了!
让娜娜越发的惶恐…
那时候的娜娜真的很在意他真的很怕被他抛弃。
可是越在意受到的伤害就越深,越想抓住就越抓不住!
母亲运用各种手段,让娜娜清晰的知道沈家媳妇这碗饭不好吃,稍稍有一点行为偏差,她就会成为下堂妇!
尤其是在俩人的婚姻趋于平淡,而薇薇安又再次强势邪门的介入!
本来薇薇安这事儿他是隐秘处理嗯,为什么娜娜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在他的层层严防死守之下,娜娜本来没有任何渠道能知道的。
这也是俩人婚姻协议里标明的,动手的是他的好母亲!
母亲在用薇薇安敲打着娜娜!
明明知道这时候娜娜已经有抑郁倾向了!
他现在已经明显的能看出来,感受出来娜娜和丁知衍那种“非爱却胜爱”的婚姻有多幸福。
这是他永远给不了的,没有山盟海誓的桎梏,却流淌着更深沉的默契与自由。他们的家人如同默契的守望者,只远远祝福,绝不越界干涉——“只要他们开心就好”是唯一的准则。他们活得极致随性,不被“家族使命”绑架,不为“大局为重”妥协。法律是唯一的边界线,在此之内,天地任翱翔。
今日心血来潮想看极光,私人飞机便载着他们直抵北极圈,在漫天绚烂的绿绸下相拥;
明日对人工智能领域燃起兴趣,几百亿的资金便如流水般砸入尖端实验室,只为探索前沿的奥秘;
后日或许又觉得生物科技关乎人类未来,便毫不犹豫地调动庞大资源,不计成本地投入研发。
这份“随心所欲”的背后,是丁知衍强大到近乎淡漠的自信与支撑。他眼中没有狭隘的占有欲,不会因妻子李娜(名下那几千亿源自觊觎娜娜的莫神赠给娜娜的遗产,而泛起一丝醋意。他接受得坦然,更从未对这些财富生出半点据为己有的念头。
丁知衍的强大,不仅在于他的势力和金钱,更在于他的思维高度!
在于他自身就是一片无需依附的海,足以包容娜娜的一切,包括她那传奇般的财富和过去。
而这,恰恰是沈家——他沈聿珩背负的沈家——永远无法企及的境界。
即便他个人极力想挣脱,母亲那双布满家族网络的手,沈家庞大宗族成员无数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都如无形的枷锁。
他无法刻意忽略:沈家这个盘踞新加坡多年的古老华人家族,骨子里浸透着封建的余毒,对女性尤甚。
男人三妻四妾是风流韵事,是能力体现;
女人却必须从一而终,恪守妇道。
不仅如此,她们还需带着丰厚的嫁妆和家族资源嫁入,全心全意做“贤妻良母”——为丈夫殚精竭虑,为沈家鞠躬尽瘁。
母亲自身便是这套规则最忠实的卫道士。
连当年娜娜这个对家族毫无威胁的“金丝雀”都容不下,又怎么可能容忍一个真正出身名门、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时代早已天翻地覆。如今的豪门千金,岂是几十年前、甚至民国时期那些忍气吞声、视离婚为奇耻大辱的闺秀?
她们见多识广,独立自我,稍有委屈便会凌厉反击,绝不隐忍。多少所谓的“联姻”,早已是表面光鲜,内里各取所需、各玩各的。
她们深谙游戏规则:子女是自己的,丈夫却未必专属。她们为自身和母族争取利益,远比为夫家“奉献”来得实际。
母亲那套源自“旧时代”的、动辄“去母留子”的阴鸷狠辣手段,在她们面前只会引起强烈的反扑。
最后这就不是联姻了,而是引起两个家族见血封喉的争斗。
这般的争斗不会有一个赢家…
最讽刺的是,母亲一边对娜娜继承莫神那几千亿刀产业的行为嗤之以鼻,斥其“不知廉耻”;
明明母亲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莫神和娜娜有那种关系,却给娜娜定罪了!
难不成还要娜娜去自证吗?问题是娜娜凭什么要自证?
她一边又无法抑制地滋生出强烈的占有欲。即便娜娜已嫁作他人妇,母亲仍在暗中筹谋,妄图拆散娜娜与丁知衍那固若金汤的婚姻。幻想他沈聿珩能与娜娜“复婚”,将那笔天文数字的财富纳入沈家。
凭什么?
沈聿珩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这个疑问如重锤敲击着他的心脏。
凭什么母亲认为,思维高度已臻化境、能稳稳驾驭并守护住几千亿资产的娜娜,还会像当年那个懵懂少女般轻易上当?
凭什么母亲不愿承认,娜娜早已不是依附他人的藤蔓,而是自成参天大树的女王?
拥有超越明面首富的财富,拥有无拘无束的生活,拥有一个强大且给予绝对尊重的伴侣——这样的娜娜,凭什么要委屈自己踏入沈家这座华丽而压抑的围城,去做那必须低眉顺眼、耗尽心力与嫁妆去侍奉丈夫和家族、还要随时提防婆婆算计的“当家主母”?
雨声渐密,仿佛也在叩问着这个无解的难题。沈聿珩知道,母亲仍固执地活在她那个早已远去的“民国”旧梦里,而沈家这艘沉重的巨轮,依旧在陈腐的航道上缓缓前行,与他向往的自由彼岸,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