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几个街区外，一辆喷涂狩夜标志的多功能装甲车内，光线晦暗。
一名队员躬身递过终端，屏幕幽光映亮方贺半张脸。
他抱臂倚在后座，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肘。
“断联前传回什么？”
“同步影像捕捉到‘沙蝎’。”
“城北那个情报贩子？”
方贺挑眉：“他在蚀骨交易什么？”
“不确定，我们的人似乎被他察觉了。”
队员喉结滚了滚：“......原本也不是冲他去的。”
沙蝎。
名字掠过空气，车内静了一瞬。
那人在灰烬城卖的情报杂，结的仇家多，引发的冲突更不少。
若能攥进手里，确实省事。
但在蚀骨动手——太急了。
“连目标都没摸清就动手。”
方贺语气听不出波澜：“一群蠢货。”
车内无人应声。
“前几天闹事的那批人，藏得倒挺严实。”
他忽然抬脚，鞋尖不轻不重地磕了下车门：“走了，找不到人也无所谓，反正必死。”
队员迟疑一瞬：“蚀骨那边......”
“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而已。”
“......是。”
————————
沙蝎拘谨地跟在后方，米莉儿倒是面色平静。
只是两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定地落在前方那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上。
直到那矮个的身影开始脚步摇晃，走得跌跌撞撞——
高的那个，顾晟，无声地弯下身，将她轻轻背起。
“唔——”
任莹整张脸埋进他后颈，声音黏糊糊的：“没力气了......”
话音听着还算清醒，只是身体早已软绵绵陷进他的脊背。
顾晟扯了下嘴角：“以后还喝不？”
“不、不喝了......”
她贪恋地深吸一口气，像是嗅到令人安心的气息，随后便老实趴在他肩上合了眼。
画面一时显得格外安宁。
若不是蚀骨中那幕阴影吞噬、骨裂人倒的场面还烙在脑中......
沙蝎都想摸出终端将这温馨一幕拍下来。
“这位......爷？”
他终于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发干：“我......能先走一步不？”
顾晟没应声，仍不紧不慢向前走了一段。
两人只得跟上。
“你们说的那份情报。”
他忽然停步回头，赤瞳扫过二人：“我有点兴趣。”
“方便和我共享一下？”
沙蝎一愣。
就这？
米莉儿脚步顿住，看向背着女孩的男人，沉默片刻。
“去我那儿。”
她唇线微动：“更方便说话。”
“......带路。”
顾晟侧身让出半步。
沙蝎脸色一苦，却也不敢多说，只能低头跟上。
————————
血魁的地盘倒是别具一格。
......一家咖啡厅。
佣兵经营的咖啡厅，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违和。
或许在这灰烬城里，每个人都得备着几份副业。
夜已深。
厅内空无一人，唯有几名“女侍”穿梭其间。
不过那些侍者......
清一色的女仆装扮，裙摆得体，却掩不住其下各色丝袜包裹的紧实腿部线条——
分明是经年训练的战士。
顾晟随米莉儿踏入的瞬间，几名女子抬头望来。
“大姐！”
有人迎上前，却在看清她身后跟进的人时骤然停步。
其中一人下意识将手探入裙底——
再抽出时，已握着一把漆黑的手枪。
沙蝎方才还在瞠目打量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大腿，枪管一亮，他瞬间绷直了脊背。
“西菈，他是客人。”
米莉儿声音不高，却清晰冷冽。
那女子一怔，立即收枪，双手交叠于裙前，躬身致意。
“失礼了。”
动作优美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如果忽略她刚才掏枪的速度。
顾晟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
“守着。”
米莉儿吩咐一句，转身走向二楼。
顾晟托了托背上的任莹，稳步跟上。
沙蝎赶紧缩着脖子紧随其后，生怕慢了一步，又被哪个从裙下拔枪的“女仆”盯上。
............
二楼客厅光线昏沉，只有全息投影幽幽浮动。
顾晟将任莹轻轻安置在沙发上，让她的头枕着自己腿侧。
沙蝎拘谨地缩进左侧单人沙发，米莉儿则在对面落座。
“滋——”
微型终端接入设备的轻响。
灰烬城的结构脉络在空中展开，幽蓝光影流转。
米莉儿取出个人终端，接入系统。
瞬息之间，全息图上层层叠叠亮起密集标记——
驻扎点、巡逻轨迹、防线布置......更显眼的是数个动态光点，实时变动。
全是狩夜的动向。
沙蝎轻咳一声，喉结微动：“灰熊说跟你是合作关系......报酬也给得不错，所以我......”
米莉儿唇角扯出一道冷弧：“重点是那报酬吧。”
沙蝎讪讪抬手，指节蹭过脸上的金属面具，没再接话。
顾晟的视线掠过不断刷新的光影构造。
“血魁要对狩夜动手？”
米莉儿抬起眼，隔着一片幽蓝与他对视。
“对。”
“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
沙蝎下意识举了举手，却被米莉儿一记冷眼钉回原处。
“报仇。”
她声音低沉，几乎融进昏暗的光线里。
顾晟若有所思，右手无意识地搭在任莹下颌，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唇瓣。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总要碰着点什么才安心。
“报的是......哈格奎恩的仇？”
米莉儿身体骤然一僵，猛地抬眼看向他，目光里压着难以置信：
“你怎么......？”
顾晟扯了扯嘴角。
原本推测哈格奎恩只是血魁的重要成员，却没想......
但这就蹊跷了。
狩夜的记录为什么没明确点出他的身份？
哦......狩夜需要一个合理杀害哈格奎恩的女儿——哈格娜娜的理由。
呵，真肮脏。
“猜的。”
他视线转向沙蝎。
“说说看，灰熊为什么拉你入伙？你有什么价值。”
话问得平淡，可“价值”二字落在沙蝎耳中，重若千斤。
他下意识挺直脊背：“不、不才......灰烬城最大的情报商！只要您想知道的，我都能弄来！”
顾晟眼皮一跳——这家伙还在兜圈子。
“光是这样，灰熊不至于非要拽上你。”
沙蝎喉结一滚，声音发虚：“他怕我......反手把他卖给狩夜？”
“——再想想。”
顾晟语气未扬，却让空气骤然沉了下去。
沙蝎脊背发冷，一时语塞。
“他在狩夜名单上。”
米莉儿冷冷接过话，目光如刃刮在沙蝎脸上：“绑住他，就等于握住一张对抗狩夜的牌，更何况——”
她话音微顿，每个字都清晰落下：
“谁不知道，你身后还藏着一个能力者团伙。”
沙蝎抿紧嘴唇，面具下的脸色发白。
“你们不明白......他们说是站在我这边，可我要是真惹上麻烦，第一个被弃的就是我。”
顾晟挑眉。
能力者团伙？
那应该是城北那块，任缺今天才过去。
“那我是不是算救了你一命？”
沙蝎忙不迭点头：“您有什么想知道的事，随时吩咐。”
顾晟嘴角一勾，当着两人的面，指尖轻抬。
一缕黑影倏地窜出，悄无声息渗入沙蝎后颈与面具的缝隙，消失不见。
两人瞳孔同时一缩。
“帮我找个人......记住这枚戒指。”
顾晟唇角仍带着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沙蝎面具下的呼吸一滞，慌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