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就有那么一部分人,一张嘴就那么个味儿,就是好像你欠了他什么似的那股味儿——苗田和我通了电话我自己都开始这么琢磨了:我是不是欠他多少钱了?我跟他借钱了吗?还是我欠他什么人情了呢?哦对,他把铜仁堂食品那个业务给我办下来了,没收我加盟费...干,我还真欠他点东西呢,怪不得人家跟我说话那么耿直,把我当他儿子一样训...啧,这个生意不能做了,我还是做点别的吧,占了人家便宜可不就得让人训么...好在老子也没指望他这个生意赚钱,而且我也没赚到什么钱,不然让他看见了还真的觉得他是我的再生父母呢...
叶总找徐总,其实是他最近在做的那个古城项目(这个项目现在已经完工了,这二年就流行这玩意,那个古城的话,狗都不去,服务贼差,停车收费贼狠,吃的东西贵得一批而且不好吃,除了晚上灯火秀稍微有点看头以外简直是一无是处——开始的时候说是投资二十个亿,项目完工的时候前后进去八十多亿,结果盖了一个狗都不去的鬼地方——当然,叶总已经把钱挣了,这地方运营跟他没关系,他弄完这个项目就跑到新马泰陪大人物弟弟吃喝玩乐去了,小孩都送去北京读书,在北京买了房子,每年回来省城也就是待一俩个月做点杂七杂八的生意,古城拉不拉胯他一点都不在意)缺了点资金,他在四处融资——项目是政府项目,但是那时候山西动工的项目特别多,财政上吃紧,很多项目其实都需要带资进组的,你先建,建完了慢慢给你钱——我不知道他们的钱是怎么花的,就像我前面说得一样,预算二十个亿的项目最后能给你做到八十亿投资,印度人都不敢这么做项目,叶总就敢,而且他是真能把项目款要回来...我是真服气这人,太牛了,我打赌,要是一般人把项目整成这个德行他不但要不回来钱,敢去要钱都有被监视居住的风险——你知道啥叫监视居住吗?就是好好的人被监视一个月搞不好就有嘎掉的可能...叶总不但敢去要,还能把钱要回来,他真的是...太猛了...
那时候项目上又没钱了,叶总正在四处搞钱,他吃饭也带了俩个人,这俩个人一概都是银行的——一个是人行的行长,另外一个是商业银行在山西大区的老总,我以前特别纳闷,叶总怎么这么爱跟人行的行长来往——你记得么,我那时候刚跟叶总来往的时候他就带着一个人行行长,当时我看他脸色不好估计快嘎了,不久果然就嘎了——后面我慢慢打听,问了类似董小姐这些专业的银行工作人员,才大概知道这个意思:人民银行虽然没有钱,不放贷,但是它管着所有其他银行的审计工作,他们的存款和放贷额度都是人行在审计——怪不得,叶总走哪都带着人行的行长呢,太强了,一把就拿捏住了银行的命根子,相当于是随时随地抓着别人的蛋蛋在走来走去了,哪个银行敢不给他面子呀对不对...就这,他都能做项目做到流动性枯竭跑出来四处拉投资,我是佩服的,古城项目完全就是个直筒的无底洞啊,钱进去哗啦一下子就不知道流到谁口袋里去了——你看人家这项目做得多牛,最后还能把项目建起来,不至于烂尾,这个就惊掉老查理下巴了——我当时觉得,等叶总他们倒腾差不多这帮人肯定就一哄而散,这个项目谁愿意做谁做去,肯定没人管了——结果叶总还是讲究人呢,起码古城确确实实是建起来了...
我这人特别寡,就是不论你是多大的人物,跟我没求关系我也不太搭理你,人行行长,哪怕你是地球球长,我又不吃你家一粒米你少在我面前摆谱,小心求粗的棒子直勾勾怼在你脸上——包括就是跟施老板他们来往我也是这个德行,不论他们谱多大,吃的是几千块的鱼,喝的是上万的红酒,找来倒酒的小姑娘都在电视剧里演过角色,网上可查,我受用起来都是眼都不眨——就跟我吃惯喝惯来往惯大人物似的,其实并不是,如果有人告诉我这一口红酒得一千多,我也会觉得惊讶,喝它的时候就多在嘴里咂摸一会儿,但是马上就又恢复常态,开始猛吃猛喝了——几万的,几块的,对我来说分别不大,不就是酒而已,喝它不就是应酬或者买醉,只要喝不死人都一样——所以我来往多大的人物都是一个吊样,吃什么喝什么也都是一个吊样,这类玩意刺激不到我,因为我压根不在乎——你是当红演员,或者只是红浪漫陪酒的,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不就是用来怼的么,价钱不一样而已——所以三线小演员几万块这种冤枉钱我就不花,红浪漫几千块的不香吗?不过施老板请客那就可以,反正又不是花我的钱,我不从不就驳人家面子了么...不过说句公道话,贵,自然有贵的服务,非说这种小演员值或者不值这个价钱也不合适,只能说,身体上的感受差不多,但是心理上的满足感差得很远——上这种嫖,嫖得不是人了,有时候嫖的是一种感觉——哪怕我再淡定,嫖到这种的也难免洋洋得意,而且还是有别人请客,那感觉,的确是爽到飞起——
徐总,施老板,最后都和叶总做过金融生意,我这人不爱打听,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事,不出问题来麻烦我就行——看来他们之间的合作应该是挺愉快的,你看后面徐总和施老板对我的态度就知道,他要是没赚到钱,绝不会平白无故请你上几万块钱的嫖——我没问具体是几万,但是肯定是三万往上了,因为那个小演员跟我说她出来陪人吃饭就是三万,那么上嫖只会更贵——我管你贵不贵,又不用我掏钱,我只管受用就行。因此上虽然我跟着叶总侯总他们见了很多大人物,但是还没有跌过份儿,都非常精神,你花多少钱我都是微微一笑绝对不抽——反正又不是花我的,花我的我再心疼也不晚——其实我花自己的钱也不怎么心疼,有的时候都是手像簸箕一样往外抖搂,所以我也不能有钱,一有钱别人看我就容易觉得我特傻——其实我不是傻,就是不在意罢了——有就花呗,你不花我不花,经济不就完蛋了...
之所以说起这些,其实就是那天下午我和苗田聊天的时候想起来的,因为真心的是,人行行长这样的人不小看我,反而是苗田小看我——也许,人行行长就便小看我我也不会在意,实在当面侮辱我我还可以肉体打击他,我就不信他们打过我,我还能稳稳的掰折他一条胳膊,找找这个心理优势——唯独就是苗田,打我又打不过他,鄙视我的角度又那么刁钻,让我没法不在意,就搞得我特别被动——
"哼!要是真像你说的,你什么都能,什么都厉害,你怎么连个老婆都找不到?想卖点酒卖点药,还得千里迢迢跑到北京求人办事,十来八万加盟费你都掏不起,让别人帮你免掉——你这人吧,压根就没有良心,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你就连吃饭都不愿意带我去——在北京我可不是这么招待你的——我有不让你和方总见面吗?"
苗田的这一连串攻击我都不知道从哪开始反驳,那就一件一件来——
"就说见面这个事,你带我见了方总,我也带你见了侯总,顶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你想见叶总,你得找个袁总等价交换,既然是做生意,那咱们就按生意场上的规矩说事情——你找袁总去吧,不然你见不到叶总。咱们来说说你最自豪的帮我大忙的事...苗总,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把这个食品生意当回事,也没有赚到钱,你想跟我要加盟费的话,我当初都不会干——现在呢,我把你的恩情还给你,铜仁堂这个玩意我不做了,好吧,咱们解约就是了..."
"我没有不让你干,我是给你讲这个事情..."
"讲不讲的我都不干了——就像你和方总没有把这个生意放在心上,一心想做点能源生意一样,俺也一样,我嫌这个生意不挣钱净耽误功夫,你爱让不让,反正我是不干了——以后需要养生的东西送人,我直接跟你买好吧,你按市场价给我就是了,省得被你说我抠搜,没良心..."
"你不要冲动,凡事都可以商量..."
"商量不商量都是这,爷不跟你玩了——我行不行的,能不能娶老婆的,我心里有数,也轮不到你编排,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非拿这种东西攻击人的话...泥腿子靠老婆上位也不见得是什么本事吧..."
"你什么意思?"
"你不用瞪我,我就这个意思——没你老婆,没你开气站的老丈人,没你给老方倒腾的那些天然气的票,你连卖酒卖补品你都够不上——你瞅瞅你那点业务吧,做成那个德行人家凭啥留着你?不就是你们倒腾发票有利可图,养着你不就为了这个?"
"那也是我的本事,你怎么没人养活?"
"有的,苗总,康总现在每个月给我一万工资,在亦庄给我租了一套三居室,这个钱都是他在花,而且我觉得他花得挺愉快——我怎么觉得方总不愉快呢?要不是你,徐总现在那个项目不就是你们在做吗?失策一次,他能忍你,你看这样瞎搅和,每次弄得我都没法说你,大哥,你们的生意该做不做了?"
"你想怎么样?"苗田的怒气已经憋得非常高了,眼看就要跟我翻脸动手——我是喜欢动手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要跟我造次——
"别!不然咱俩就都完了——我这人不吃你的亏,谁的亏我都可以吃,唯独不吃你的,你乱动,你家没了,钱没了,命也够呛——那不就把我也毁了——你怎样我不在乎,我可还要多活几天的..."
"你到底为啥就这么针对我?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帮帮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