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我自己懒得说,这是我的性格,不代表没有——比如方总的催逼,比如康总的怀疑,比如韩总的蔑视(你别以为这种事是一次性就可以解决的,我不知道你们,在山西这个事上无休无止的——我这里来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小弟去处理了),比如侯总叶总的...的...我自己感觉的话应该是责任,我拿了人家的好处,应该的——所以所有事都是日日夜夜的,可不是我写的今天明天就可以突然发生的,你要了解这中间的连贯性——
这天中午我、叶总、康总吃饭的时候有一点挺舒服,康总带来的人属于是小弟级别,所以不用我端茶倒水,门口那个伺候人的位置不用我坐——叶总大落落地做了主位(一般情况下,包间正对的那个位置,也就是最里面靠墙的那个位置是主位,不过地域不同讲究也不一样,比如有的地方是坐北朝南的那个位置是主位),他旁边一左一右就是主陪,我和康总,门口是康总的小弟,他自己的小弟坐在我和康总旁边——理论上讲,在我们这个短暂的合作关系里叶总是大祖宗,康总是家长,我是叶总的狗腿子,和康总、韩总一个级别,和他们对接的事应该全是我去——就像侯总和徐总做生意,侯总收钱都要从我这里过一手的,按规矩他不能跳过我直接去和徐总对接,因为徐总不配——叶总的话,他其实一早就安排表侄亲自下去和康总对接了,他这人比较...现实,没那么多弯弯绕,一到拿钱的时候都是‘你们让开我自己来’,其他的事就‘滚开别烦我跟我没关系’,因此上这个人非常像那种从市井里一步一个脚印混起来的流氓混混,一点书生气都没有...其实这样的领导我是最喜欢的,跟着叶总混你肯定不会被他牵连,但是琐碎的事都要靠你自己去处理,类似上次韩总的人和康总的人打架,我要是给叶总打电话他反手就是一个大逼兜——这种事你跟我说什么?让我去擦屁股?你什么意思?所以我就提都没跟他提自己去处理——叶总是知道这事的,人家只是不管,这类事还轮不上他出马,后面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回来省城去看望他的时候叶总轻飘飘地问了一嘴,我告诉他处理好了,叶总就这么抚慰我——
"小查,侯总跟我说过,你年轻的时候就是刀口上舔血,非常厉害的人,我果然没看错你,你这人是挺毒辣的——不过你可别厉害到我头上,想都不要想..."
"叶总,您是我的师父,是带我出来的人,我这人江湖气,非常尊师重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嗯(这个字眼实在肉麻,我说不出口,糊弄过去了),您放心吧..."
"狗东西成天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别弄得那么恶心好不好。开个玩笑而已..."
叶总跟我开玩笑大概就到这个地步,他喜欢我呢谈不上,有一次他喝多了,我送他回红浪漫(叶总喝多就不回家,怕吵到老婆孩子,一般都是去那个门头破破烂烂的红浪漫,就是我说在那里遇到我们老家县委书记那地方——其实有时候我就特别喜欢跟这种不论干什么都有自己固定地方的人来往,他起码念旧)的路上,叶总在后排撒酒疯嘟囔,曾经说过我这人像魏延一样脑后有反骨,个性太强,用我吧我迟早会跑掉,不用吧放在那里天天来往着又觉得浪费人才——
"可是话说回来,人总是要分开的,男人女人到头来还不就是各走各路——结婚不过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老婆这种东西,你有钱有势就能控制住她,因为背叛的成本太高,一旦你倒霉了,做生意失败了,她准是第一个给你戴绿帽子的人——到时候你也别埋怨人家,因为有钱有势被戴绿帽子的也多得是,有的人就靠老婆长得漂亮上位——我跟你说,就哪怕他是某某某,他老婆..."
因为他说的这个东西太敏感,我写出来我全家都得上火葬场,因此上...点到为止吧——我只能说,这个大人物非常敏感,上海有个姑娘,在外网上拍了一段往他画像上泼墨的视频,就被抓起来送进精神病院,据说是打了一针,反正出来的时候连爸爸妈妈都不会叫了,除了喘气吃饭其他都不会——所以很危险的,有时候咱们活着有的话一定不能说,你可以想,但是千万别说,说出来你就有被灭族的可能——
非要说叶总有什么不好,就是他来往的人物实在太大,喝多就给我说这些我不能听的东西,他妈的搞得我心惊肉跳——这类玩意我真的是听都不想听,也不想知道,我就是一个三十多岁靠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的小老板,一年赚百十万,交几十万的税剩下的拿去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嫖点好的,我知道这类东西干嘛?实在喝多了想给我讲故事,你讲讲玉皇大帝的胆结石也行呢,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唉,人呀,你想升官发财,就不能太在意这类东西,像你,小查..."他说回我,哪怕说的东西再难听,比起我听到的也会让我松一口气,"你就是太铁骨铮铮,你这人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个性太强,就堵死了你向上的道路——其实个性算个屁,我告诉你吧,抠出来卖,一毛钱都不值,你守着它能过日子吗?连红浪漫过一晚都不够!但是话说回来,没这玩意活一天难受一天,还不如早早地就死了,所以有时候我也挺佩服你的...我们这些走江湖的人吧,大多数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得做点低三下四的事,所以有时候我就对你特别宽容——我年轻时候受过的罪,就不想让跟我的人再受——苦啊,活一辈子都不知道活了个啥!到了?你下车过来扶着我...把我枸杞茶拿上...啧,那个黑枸杞的,不是那个钢化杯,那里面上明早的茶...用不用拿上去呢?不用了,明早下来的时候喝吧,拿着枸杞茶就行...你晚上和我睡吗?回家?这么晚了...行行行,回去吧,我还不想和你睡呢...咱们男人最好不要一起睡,你知道吧,汉武帝特别喜欢睡男人,咱们别跟他学..."
男人喝多了总是嘴上没有把门的,我也差不多一样,主要看跟谁喝——跟发小喝,我就什么都敢说,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因为知道某些故事心惊肉跳吧,这些故事吓得发小连连让我住嘴——但是这段时间我和他喝酒的机会也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外人喝——跟他们,喝多少我都一言不发,非得说话,也尽是说点历史或者科学类的东西,从来不提时政——我不配谈这类东西,我对自己的定位是非常清晰的——
我们入座以后就开吃了,叶总这个级别的人,今天这个局还不配他等谁——螃蟹是徐总让他朋友从江苏运过来的,这玩意就是现蒸才有意思,因为徐总指不定什么时候来,所以我去叮嘱了厨房,让他们剩一些后面蒸或者焗,先把我们要吃的上来——叶总吃螃蟹很有意思,一概都是掰开了把不能吃的东西扒拉一下,然后嗦一下蟹膏蟹黄,剩下的就扔了——这家伙不吃蟹肉,用他的话说,‘穷人才吃蟹肉’...你别说,还真让他说对了,我才吃蟹肉,我就是穷人,一个螃蟹我得抠开了掰碎了要个钳子敲敲打打吃它半个钟头,看得叶总心里刺挠——他屡次因为我这个德行鄙视于我,当然,是在只有熟人的时候,一看见我吃螃蟹的德行他就忍不住要埋怨,经常性的我还在那里抠蟹肉他就突然站起来要走,逼得我只能把没吃完螃蟹扔下跟他走——他就这么和我开玩笑,这人有时候就跟小孩似的...
我们开始吃以后我没怎么搭理别人,专心致志剥我的螃蟹肉——我喜欢嗦了黄或者膏以后慢慢剥,把肉都剥出来放成一堆,然后倒点姜醋一口闷,那个满足感是我吃螃蟹的重要动力——但是我不剥虾,因为太简单,没有敲敲打打那个过程,不值当我比划一回——捧叶总臭脚有康总在,他吧,和我属于老熟人了,我们有那种老夫老妻的既视感,见了面互相都不怎么搭理,项目上没什么需要我处理的事情他也懒得跟我说话——相处多了,摸清楚了我的脾性,他也不装模作样了,有时候我去他们项目上溜达,大中午的俩个人出来菜都不点,一起找个小饭店要点卤菜要碗饸络(一种面条,他们做项目那个县里的饸络特别好吃)喝二两就是了——喝二两还是要喝的,不然我跟他互相之间连话都懒得说——见面不易,有的没的总得社交一下不是么——我和康总现在已经到了这种超越了形式的地步...
除了喝酒别人也不搭理我,我就像个边缘人一样在那里专心干我的事情,这中间徐总打来了电话,有点为难地说他是躲在阴暗的角落和我通话——
"你北京的朋友也非要跟着来,我又甩不脱他们,怎么办?能带上楼吗?"
"不能,有大人物,他们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