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阴影幽深,浓雾缓缓下沉,像层层腐叶铺在地上,脚踩其上几乎无声。
李二宝借着地形与落叶层快速潜行,半蹲半爬地穿过两道枯藤断口后,终于接近敌方狙击点侧翼。
他没带夜视,但他不需要。
他靠嗅觉、风声和地形变化。
对方专业,但专业意味着规律。
他注意到,射手每次点射后,都会在两秒内切换站位,明显是有人通过远端指引做节奏同步。
他就是要打破这个节奏。
坡上狙击点。
狙击手“三号”左手搭着地面,稳稳地支着枪,他神情淡漠,冷得像一尊石像。
他的背后,是被厚厚棕灰伪装网掩着的第二发射点。
旁边蹲着一人,戴半面头罩,正握着一台小型雷达仪,充当“导视官”。
“他们快撑不住了。”导视官低声说。
“那人刚才打出的火力覆盖角度不对,是虚张声势。”三号沉声,“他想骗我们以为他们那边火力还充足。”
“要不要提速?”
“再等五十秒,那姓李的没死。”三号眉头一挑,“死的那枪,错了三厘米,不像运气,像是刻意暴露目标。”
导视官略显惊讶:“你意思是他在诈尸体吸火力?”
“这种人啊……死之前总喜欢用人命玩点代价换局面。”
“但这次换不来。”
三号淡淡道:“我会亲手爆掉他。”
……
晨曦前,薄雾笼罩的密林。
李二宝已经逼近至三十米以内。
他匍匐潜行,整个人贴地如蛇。他手中不是枪,而是那把沉静、无声、锋口朝下的反刃匕首。
他不是狙击手,也不指望拼射击。
他是猎人。
而猎人,要用风声和气味封住猎狗的鼻子。
他的机会,来自于——那台导视雷达有盲区,在切角扫描时会出现微弱闪光。
只有靠近后,才能发现。
他等了八分钟,就是为了确定这个闪光位置。
“现在。”
他猛然发力,整个人从杂木后突起,一步跃上狙击阵地的反坡,泥叶飞溅中扑进那名导视官身后!
“呃——”
一刀划破咽喉,血线迸出。
导视官还没来得及喊出一个音节,就被捂嘴捅翻,倒在了树根旁。
三号反应极快,立刻转身拔枪,却只来得及看到一只血手扣住自己腕骨。
“咔!”
关节反折,整只枪脱手飞出。
“你——”
他看清了来人。
李二宝一身泥污,眼神冷静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身上每一滴汗,都在提醒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
两人扑倒在地,拳头与肘节撞击声密集响起。
三号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战斗人员,即使一只手被废,另一只肘击也快如电闪。
“咚!”一肘击中李二宝侧颅,几乎让他失衡。
但李二宝强行咬紧牙关,翻身将三号死死压住,反手插刀,却被其双腿夹锁——
这是正规近身搏击的反制动作。
但李二宝不是搏击队员。
他是亡命徒。
“咔!”他直接用左肩撞碎了自己的锁骨卡位,强行压下重心,刀锋穿胸而入!
“噗!”
三号瞪大双眼,嘴角溢血,死死盯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会败得这么快。
“你……你根本不是战士。”
李二宝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不是,我是个赌命的。”
刀锋抽出,血泊四溅。
他爬起来,满身是血,捡起掉落的通讯器与敌人标记地图,立刻消失在夜雾之中。
……
与此同时。
“火力压制开始!”栾西一声暴喝,将手中轻机枪横扫,朝狙击点方向硬生生顶了上去。
他知道,李二宝那边一旦开始动作,四周山林中的武装人员一定会被吸引注意力,对李二宝进行火力覆盖。
他必须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为李二宝,争取升的时间。
他明知道这是送命行为,但依旧冲了。
“走!带老K撤!”他对两名手下喊道。
“你干什么!”一名手下脸色惨白。
“我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在搏命突破!”栾西怒吼,“他们才能暴露节奏!二宝那边才有时间!”
他一步步踩上半山腰,一路朝敌人的弹道“亮”处逼近。
“来啊,你们不是要打我?老子在这儿!”
“来一枪啊!你他妈来啊!!”
“哒哒哒——!”
弹雨咆哮,他的防弹背心被击穿,整个人踉跄倒下,但仍强行抬枪补了一发短点射,炸飞一名对方探头的火力手。
鲜血从他侧腹滚滚而下,他咬牙,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往下滚出五米,死死躲进一堆伪装布后。
他撑着耳麦,沙哑道:“李……李生,你成没?”
……
“成了。”耳麦里传来那熟悉而低沉的声音。
“我看着他断气了。”
……
十分钟后,会合点
李二宝回到汇合点,浑身泥血,身后拖着三号的作战背囊。
“栾西怎么样?”他一出现,一名队员就迎上来。
“中三枪,一颗近肺,现在止住血了,但昏着。”队员低声说。
李二宝点点头,把手里的战术地图和敌人通讯器塞给他。
“翻译,破解,把他们小队序列给我翻出来。”
“是。”
黄宇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把衣服脱下来给他披上:“冷了。”
栾西被抬上简易担架,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却始终紧握着机枪的握把不松。
“他还活着。”另一名队员身上挂着冲锋式,蹲在一旁查看,“但失血太多,得尽快缝合,不能在这停。”
一名队员翻开随身终端,接连切换几个频道,却始终听不到应答。
“还是接收不到信号?”李二宝问道。
“嗯,信号被屏,他们在动静默战术。”
通讯员名叫高磊,是个沉稳的中年男人,此刻他声音有些发紧,“看来,他们是打算把我们困死在里面。”
“静默总得有个覆盖范围,正常最大多远?”李二宝问道。
“整片矿区。”高磊看着终端上那一片灰色状态,“现在无人机技术发达,制造静默不是很高科技,随便几个高空无人机覆盖,这片区域就可以常驻静默。”
“除了他们留下的专用通道,没人能用无线电设备。”
“把我们弄成了瞎子,聋子。”
这意味着——不是遭袭,就是被强制切断了信道。
李二宝拧开水壶,轻轻喂了栾西一口,神色却愈发冷沉。
“他们是尾线火力支援,是我安排在山腹西段的,一旦他们沉默,代表我们这一整支队伍,已经彻底被甩进敌方火力中心线了。”
“我们现在,是一队孤军。”
“周边没有增援,后路没有接应,前方是封控区,空中也无眼。”
气氛骤然沉寂。
高磊重重吐出一口气:“说白了……他们是提前切掉了我们所有节点,等着在这里收网。”
李二宝点了点头:“对。”
“而猴子,就是他们的‘开场锚点’。”
他望向那具还未被搬走的尸体,眼神静得可怕。
“他们要一枪一枪打空我们。”
“打到你们开始怀疑,队伍里是不是有人出问题了。”
“打到最后,只剩我一个人撑着。”
“然后……他们会在你们最信任我的时候,打我最后一枪。”
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听懂了。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猎杀,而是一场心理战+技术猎杀+拓扑断链的联合行动。
这背后,是王远东最专业的清杀部署——“鸫鸟”。
高磊咬着牙,声音艰涩:“李生……你是故意绕出去,不止是为了干掉那个狙击手吧?”
李二宝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看着满地血迹和失联终端。
低声道:“如果火力组被吃了,我们要在太阳出来之前,穿过东岭。”
“否则不是人死,是信息死。”
“我们身上,有他们要命的理由。”
“而我们要活,就要把它送出去。”
他拿出一块对讲机,递给高磊:“尸体上发现的,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通讯通道,联系上我们的火力组,还有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