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总让人意外
冰裂纹青瓷盏内的龙涎香缓缓升腾，细密的烟霭在晨光中凝成一层薄雾，缭绕在御书房内。拓跋琛的朱砂笔尖悬停在“新疆旱灾”奏折的第三页，墨迹在纸上晕开，渐渐染透了“新疆”二字。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凝滞，仿佛透过纸面看到了远方的灾情。喉头忽然滚动，他下意识地开口：“明泉，拟旨——”话音未落，尾音已戛然而止，像是被窗柩外漏进的光束被木质窗栏生生截断。
笔杆在砚台蟠龙纹上“咔”地一声折断，溅起的墨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巧落在昨日刚送来的红色漆盘上，瞬间染黑了一角鲜艳的漆面。拓跋琛的手指微微一顿，指尖还残留着墨汁的温热，但他的脸色却骤然冷了下来，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福子跪在一旁，膝行半步，却又生生顿住。他低垂着头，余光瞥见陛下指节紧紧捏住那方青玉镇纸，镇纸上的蟠龙纹已被捏得微微发白。福子心中一凛，知道这是陛下不高兴的预兆。他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却不敢抬手擦拭，只能屏住呼吸，等待陛下的下一步动作。
“摆驾。”拓跋琛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龙纹袍角扫过书案，将堆积的文书扫落在地。羊皮卷轴滚落，在地板上翻滚了几圈，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就像他此刻的心情，烦躁不堪，无法平息。
拓跋琛大步向外走去，脚步沉重而急促，靴底的金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福子连忙起身，小跑着跟上，却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触怒陛下。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卷轴，心中暗自叹息，却不敢多言。
御书房外的雪花依旧纷纷扬扬，落在檐角冰棱上，发出细微的“簌簌”声。拓跋琛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他的背影在雪幕中显得格外孤寂而冷峻。福子跟在后面，心中忐忑不安，却只能默默祈祷，希望陛下能尽快平息心中的怒火。。
拓跋琛大步迈进明府，玄色龙纹袍角在晨风中翻飞，靴底的金线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冷光。下人们见陛下突然驾到，吓得慌忙跪倒，额头紧贴地面，连呼吸都屏住了。拓跋琛的目光扫过他们，神色冷峻，却并未停留，径直向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他的脚步忽然放轻，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和福子不要跟随。手掌在门扉上停顿了一下，又慢又轻的推开，门轴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怕惊扰了屋内的人。拓跋琛推开门，脚步缓慢而沉稳，仿佛每靠近一步，心中的烦躁与怒意便消散一分。
晨光透过雕花窗柩洒进书房，将屋内染上一层柔和的金色。明泉坐在书案前，一身墨绿色锦袍在光线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袍面上的缠枝莲纹若隐若现。她的长发未绾，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只用一根冰蚕丝带松松扎起，几缕发丝垂落在颈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拓跋琛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晨光下的皮肤干净透亮，仿佛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在光晕中微微颤动。她的眉眼低垂，神色专注，手中的紫毫笔在素笺上游走，字迹清秀而有力。她的唇角微微抿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偶尔轻轻一蹙眉，又很快舒展开来。
拓跋琛站在她身后，一时看得失了神。那些堆积在胸口的怒意与烦躁，仿佛在这一刻被晨光驱散，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他的目光从她的发丝滑到她的手腕，羊脂玉镯半褪在腕骨处，随着她的书写轻轻晃动，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书案上的冰裂纹青瓷盏里，橘松香的烟霭缓缓升腾，缭绕在她身侧，与晨光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晕。拓跋琛的喉结微微滚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螭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愫，既想靠近，又怕打扰她的专注。
明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笔尖忽然一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她微微侧头，目光与拓跋琛对上，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抹浅淡的笑意。她放下笔，轻声道：“陛下怎么来了？”
拓跋琛一怔，随即收回心神，唇角微微勾起，声音低沉而温和：“没良心的人提上裤子就不见了，可不得我亲自来寻。”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宁静刻进心底。
晨光依旧洒满书房，柔和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只剩下彼此的存在。拓跋琛缓步走近，靴底的金线在青石板上划出细微的声响。他的目光落在明泉手边的素笺上，见她刚刚似乎对写下的内容颇为满意。
拓跋琛站在她身侧，微微俯身，目光扫过纸上的字迹。明泉的字迹清秀而有力，墨迹未干，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她将前人的想法融入自己的见解，写下了《边务八策》：
一则：整顿军务，强化边防
二则：以民为本，改善民生
三则：推行教化，移风易俗
四则：保甲联防，基层自治
五则：灵活施策，刚柔并济
六则：注重实效，简化行政
七则：选拔贤才，重用士人
八则：知行合一，心战为上
拓跋琛的眸光随着她的字迹游走，眉头微微蹙起，随即又舒展开来。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螭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些策略条理清晰，既有对现状的深刻剖析，又有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尤其是“以民为本，改善民生”和“知行合一，心战为上”两条，让他不禁暗自赞叹。
明泉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侧头，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陛下觉得如何？”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期待。
拓跋琛直起身，目光依旧停留在素笺上，沉吟片刻后道：“条理清晰，切中要害，尤其是‘心战为上’这一条，颇有见地。”他的语气中带着赞赏，但眸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忽然意识到，明泉的才华与远见，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深邃。
明泉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拂过纸面，将未干的墨迹抚平：“陛下过奖了，只是些粗浅的想法，还需进一步完善。”她的语气谦逊，但眸中却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拓跋琛的目光从素笺移到她的脸上，晨光下的她眉眼如画，神情专注而从容。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既欣赏她的才华，又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他低声道：“这些策略若能实施，必能大有益处。”
明泉抬眸与他对视，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那陛下可愿采纳？”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却又显得格外坦然。
拓跋琛沉默片刻，随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自然采纳。不过，朕更想知道，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他的目光深邃，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明泉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了敲素笺：“不过是站在陛下的角度，思考如何让天下更安定罢了。”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眸中却透着一丝深意。
拓跋琛的心微微一震，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转身走到窗前，望向窗外的赤雪。晨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冷峻的轮廓。他低声道：“明泉，你总是让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