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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二十一年,丙戌科春闱前夕。京师崇文门外,漕河码头。

春寒料峭,晨雾未散尽,浑浊的护城河水裹挟着残冬的冰凌,撞击着石砌的堤岸,发出沉闷的声响。岸边,漕船如巨兽蛰伏,桅杆林立,直刺灰蒙蒙的天穹。号子声、车马声、商贩的吆喝声、脚夫沉重的喘息声、骡马的嘶鸣声,混杂着河水特有的腥气与码头特有的汗味、尘土味,凝成一股汹涌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声浪与气息,扑面而来,将刚刚踏上京畿土地的徐阶牢牢裹住。

“卸货喽——当心脚下——”

“让开!让开!通州的米!撞坏了赔不起!”

“脚钱!老爷行行好,加两个大钱吧!这箱子忒沉了……”

徐阶的青布小轿在如织的人流车流中艰难穿行。轿帘掀起一角,他凝望着窗外这沸腾的市井。这便是天子脚下?这便是他十年寒窗、一朝登第后所要置身其中的权力中心?喧嚣、粗粝、充满蛮横的生命力,与他熟悉的江南水巷的桨声灯影、粉墙黛瓦判若云泥。

“老爷,”随行的老仆徐安,一个在徐家服侍了三十年的稳重人,隔着轿帘低声道,声音里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前面人塞得厉害,都是等着进城的车马。看天色,怕是要耽搁些时辰。”

徐阶“嗯”了一声,目光掠过那些在初春寒气里依旧敞着怀、露出古铜色胸膛的运军,他们喊着号子,将沉重的粮袋从船上扛下,垒在岸边的太平车上,汗水在脊背上淌出道道油亮的痕迹。再远处,是穿着各色直裰或短褐、操着南腔北调口音的商贾,围着刚卸下的货物讨价还价,唾沫横飞。几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在泥泞的岸边追逐嬉闹,或是机灵地穿梭在人群中,试图替人引路赚几个铜板。

“仓廪实而知礼节……”徐阶心中默诵圣贤之言,眉头却不易察觉地蹙起。眼前这浩荡的漕粮,维系着帝国的心脏,可这运输途中层层盘剥、运军困苦,他早有耳闻。这“实”字背后,又浸染着多少血泪?一丝沉重悄然压上心头,冲淡了初入京师的几分新奇与振奋。

青布小轿在泥泞与喧嚣中,如同激流中的一叶扁舟,艰难地挪动着。徐阶的目光透过轿帘缝隙,并未停留在那些赤膊扛粮的运军身上太久,而是被另一番景象牢牢攫住。

就在码头卸货区与官道交接的泥泞边缘,蜷缩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有面黄肌瘦的老人,抱着同样瘦小的孩童,眼神空洞地望着滚滚车流;有妇人用破旧的陶碗,小心舀起路边浑浊的积水,喂给怀中啼哭不止的婴儿;更有些青壮男子,虽筋骨犹在,却神情麻木,或呆坐,或茫然四顾。他们身上单薄的夹袄,在料峭春寒中如同纸片,难以抵御这北地的风霜。一股混合着汗馊、尘土和绝望的气息,隐隐透过轿帘缝隙钻了进来。

“徐安,”徐阶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这些…是何人?”

老仆徐安隔着轿帘,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浓浓的无奈:“回老爷话,怕都是些逃荒来的流民。听口音,像是北直隶保定、河间府那边的。去岁北边旱得厉害,收成不好,又赶上冬天酷寒,实在活不下去,只能奔着京城,指望天子脚下能有口饭吃……可这京师,米珠薪桂,他们又能如何?只能在此处苦捱,或乞讨,或寻些苦力零活,勉强吊着性命罢了。毕竟不比江南,有人活不下还可以去做个短工、长工勉强糊口,这京师嘛.....”

“仓廪实而知礼节……”徐阶心中再次默念这句圣人之言,只觉得字字如针,刺在心头。眼前这堆积如山的漕粮,与路边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流民,构成了一幅何其讽刺的图景!

就在此时,一阵与码头粗犷吆喝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尖利与炫耀的喧闹声,从城门洞内侧的方向传来,吸引了徐阶的注意。只见崇文门高大城墙根下,赫然开着几间门脸颇为气派的店铺,门楣上高悬着明黄色的匾额,赫然是“皇店”二字!店前搭着明黄布棚,棚下立着醒目的旗幡,上书“御用采办”、“辽东珍奇”等字样。几个穿着体面锦袍、头戴貂帽的管事,看其气度做派,多半是宫中得势太监的心腹,正对着面前摆放的货物指指点点,神态倨傲。他们周围,围着一些衣着光鲜的商人、士绅乃至官员随从模样的人,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带着热切与艳羡。

“上好的辽东老山参!足有八两重!宫里贵人用的就是这等成色!皇商局衙门才弄来的硬通货,过了这村没这店!”

“都来瞧都来看!上等的紫貂皮!毛尖油亮赛缎子,寒冬腊月里穿上,滴水不沾身!正经贡品里挑出来的头等货,命妇们都稀罕!”

“虎骨、鹿茸、东珠……稀罕玩意儿多着呢!童叟无欺!银子、铜钱都收,价高者得!”

叫卖声清晰地传入徐阶耳中。他凝目望去,只见那皇店门前的长条案几上,铺陈着各种在江南也难得一见的稀罕物件:粗如儿臂、须发皆全的干瘪人参,油光水滑、叠放整齐的珍稀皮毛,还有装在锦盒里的珠玉、药材。在初春灰暗的天光下,这些物件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刺眼的华贵光泽。店门口还有两个穿着号衣、挎着腰刀的壮汉把守,显然是护卫,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这便是京师传闻中的‘皇店’?”徐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他早有耳闻,天子脚下,有专为宫廷采办、并经营皇家多余贡品或罚没之物的店铺,由皇帝的连襟兼表兄弟的张宗说掌管,听南方的商人说,他们依仗特权,牟取暴利,权势熏天。只是万没想到,这等专供皇家和权贵的买卖,竟堂而皇之地开在了这国门要津、流民聚集之地!其奢靡之状,与咫尺之外的凄惨,形成地狱天堂般的对比。

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富商,正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根人参,与那皇店的管事低声交谈。管事伸出几根手指比划了一下,那富商脸上顿时露出肉痛之色,但仍咬牙点头,随即从随从捧着的沉重钱袋里,数出一大叠厚厚的银票递了过去。那银票的厚度,足够城外那些流民挣扎求生的几十户人家,吃上一年饱饭!

“仓廪之‘实’,竟滋养此等奢靡?天子脚下,饥寒与豪奢,竟只隔一道城门?”徐阶心中的悲凉与愤怒瞬间被这极具冲击力的对比点燃,几乎要冲破胸腔。他亲眼目睹了帝国财富的惊人集中与挥霍,就在这承载着无数血汗漕粮的码头旁,就在那些为一口饭而挣扎的流民眼皮底下!这哪里是“知礼节”,分明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对现实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鲁的呵斥:“滚开!都滚开!挡了大爷的道,仔细你们的皮!”只见几名身着号衣、腰挎单刀的兵丁,骑着不甚健壮的驿马,挥舞着马鞭,粗暴地驱赶着挡在官道上的流民和零星的小贩。流民们惊惶失措,慌忙向两侧泥地里避让。一个躲避不及的老者被马鞭扫中肩膀,踉跄着几乎跌倒,怀中护着的破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浑浊的水流了一地。老者浑浊的眼中瞬间涌出绝望的泪水,却不敢出声。那兵丁看也不看,骂骂咧咧地策马而过,马蹄溅起的泥点甚至甩到了不远处的皇店布棚边缘。

棚下一位管事嫌恶地皱了皱眉,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尖声道:“哎呦!看着点!脏了爷的皮子,你几个月的饷银都赔不起!”他对眼前咫尺之遥的惨剧视若无睹,转头又换上一副笑脸,向另一位衣着华贵的客人推销起一张雪白的银狐皮。

“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徐安低声解释,语气里带着一丝对这等行径的鄙夷,“专管地面治安、疏通道路的。只是…手段未免太过酷烈了些。”

徐阶的拳头在袖中骤然紧握。方才的怒火尚未平息,此刻目睹这人间地狱与皇家豪奢的荒诞并存,又添上城门小吏的勒索,种种屈辱、愤懑、悲悯、无力感交织翻涌,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初入帝京,便在这崇文门下,被这活生生的世相图狠狠扇了一记耳光!这入京的第一道门,便以如此赤裸而残酷的方式,向他揭示了这煌煌帝阙之下,无处不在的潜流、龌龊、特权与令人窒息的巨大鸿沟。

轿子终于随着人流车流,缓缓移动到了崇文门下。高大的城门楼巍峨耸立,巨大的门钉在晦暗的天光下闪着幽冷的光。守城的兵卒盔甲鲜明,神情倨傲,正逐一盘查着入城的车马行人。轮到徐阶的轿子时,一名小校模样的军官踱步上前,例行公事般问道:“轿内何人?进城所为何事?”

徐安连忙上前,递上徐阶的官凭路引,恭敬道:“军爷辛苦,轿内是华亭县举人徐老爷,进京参加丙戌科春闱。”

那小校接过文书,草草扫了一眼,目光在“翰林院编修”几个字上停留了一下,脸上倨傲的神色稍敛,但并未立刻放行。他拿着文书,眼睛却瞟向轿子,又看看徐安,手指在文书边缘无意识地捻动着。

徐安是多年的老仆,何等世故,立刻会意。他强忍着心中因目睹种种不公而郁积的不快,从袖中摸出一小串早已备好的铜钱,约莫百文左右,悄悄塞到那小校手中,脸上堆起笑容:“军爷们值守辛苦,这点小意思,给军爷们打点酒水,驱驱春寒。”

小校掂了掂手中的铜钱,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将文书递还给徐安,挥手道:“原来是徐编修,失敬。翰林清贵,请吧!”兵卒们让开道路。

轿帘内,徐阶将这一幕看得分明。他紧闭双唇,脸色在轿厢的阴影里显得有些苍白。方才所见种种——流民的绝望、兵丁的暴戾、皇店的奢靡、小吏的贪婪——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这看似寻常的“过门钱”,此刻在他眼中,已不仅仅是对他个人的轻慢,更是这庞大帝国肌体上,一个微小却无比真实的腐败脓疮的象征。

轿子终于穿过深邃的门洞,进入了京师内城。城内的喧嚣似乎比城外更有秩序,街道更宽,店铺鳞次栉比,行人衣着也光鲜许多。然而,徐阶的心境却已跌入谷底。他放下轿帘,彻底隔绝了外界的景象,仿佛要将那令人窒息的现实也一并隔绝。

“老爷,”徐安的声音隔着轿帘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后的宽慰,“总算进城了。咱们先去吏部衙门报到,还是先寻落脚之处?”

徐阶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脑海中翻腾着护城河冰冷的浊流、运军油亮的脊背、流民空洞的眼神、兵丁挥舞的鞭影、皇店耀眼的皮毛珠玉、城门小校掂量铜钱的手指……还有那句沉甸甸的“仓廪实而知礼节”,此刻听来,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与悲凉。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沉凝,仿佛将这入城所见的所有铅块都压在了话语之中:

“徐安,先寻个清净的客栈安顿。这京师……这天下事,比我想的,要难上千百倍。”

轿内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辘辘声响。这名二十三岁的年轻官员端坐其中,背脊挺直,眼神却望向虚空,里面翻涌着崇文门外护城河水般复杂汹涌的思绪。

这九衢烟尘,扑面而来的不仅是喧嚣与繁华,更是这庞大帝国肌体之下,难以言说的痼疾、沉疴、特权与令人心寒的巨大撕裂。他有些后悔了,当初考中举人之后,见国事衰微,皇帝昏庸,便决意不再科考,但是耐不住家中长辈及老师聂豹的催促,这才入京参加春闱。

现在看来,自己当初的决定还是对的。然而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决定来到了京师考试,那不妨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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