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在莉切丝的注目下换上一身青绿色便装长袍,又在沉默地梳妆理发的过程中梳理了一番这几天的情况。
莉切丝耐着性子等到特蕾莎的目光清亮起来,才眯着眼感慨一句:“看来是终于醒了。”
特蕾莎调整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简易手镜的角度,透过镜面看身后莉切丝的表情变化,轻笑一声:“对不起哦,我这两天有点起床气,倒让你久等了,你的心情看起来似乎比昨天更糟了,是除了等我以外还发生了什么别的让你心焦的事吗?”
“这还用我解释吗?”莉切丝一想起北垣从王到前线将军的态度,就不由扶额叹气,“你可真是个超级忍王,这两天我们遭受了北垣方那么多人的冷待,你竟然一句抱怨都没有。”
“因为他们越想要边缘化东凰,我的计划才越容易实施。”
说到这里,特蕾莎朝身后勾勾手,示意莉切丝朝她走来,待莉切丝走到她身后,她才施放了一个小型隔音结界,压低声音道:“你还记得我们到北垣的真实目的吗?”
“收服金之魔剑,完成所有魔剑的封印?”
特蕾莎点头称是:“这确实是首要任务,但我们的立场、身份和我个人的意愿又让我们注定无法对北垣的现状不管不顾。”
“所以你打算借着让东凰出兵支援的机会暗度陈仓,将东凰的一部分兵力和后勤资源调到反抗军一侧。如果联军不打算让东凰的支援成为主力,你就可以暗中做手脚,多调一些资源过去。”
特蕾莎回头笑对莉切丝的苦瓜脸:“一点就通。”
然而,莉切丝并未因猜中对方的计划而展颜:“道理我都懂,可现在看来,帝国并不会让你的计划顺利完成,如果计划失败,我们岂不是白吃了这些哑巴亏?”
“那便摒弃伪装,直接促成东凰援军与反抗军的明面联合。”
莉切丝眉头蹙得愈紧,神情也愈发严肃:“你是认真的?”
“我是开玩笑的。”
特蕾莎起身,拿起桌上的折扇,轻轻点了点莉切丝的额头,同时敛去了脸上的笑意。
“东凰不会一直站在北垣贵族这一侧,未来若北垣的奴隶反抗战争真的能取得胜利,我们不妨直接和新的北垣权力机构联合,构建全新的外交关系。届时,帝国便难以再对东凰或北垣轻举妄动——这既是北垣的重生之路,更是东凰迈向独立自主的关键一步。”
“我以为你顶多只会暗中相助的。”
特蕾莎像是早已预料到莉切丝的反应一样,轻轻拍了拍莉切丝的肩。
“这个决定确实很铤而走险,但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我也已经得到了东凰首相的许可,现在外交院已经在拟制事后帝国追责的对应策略了。只不过……目前还不是正是摊牌的时机,在反抗的机会来临之前,我们需要做的是漫长的忍耐。”
特蕾莎说罢,扬手解除了结界,莉切丝却对她们的前路感到更迷茫:“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当然是先从凝霜团长那边探探联军的口风,了解联军视角的战局动向,然后议定东凰应该怎么打配合了。”
说罢,特蕾莎朝营帐门口走去,掀开了营帐的门帘。
一缕阳光照在莉切丝的脸颊上,莉切丝生理性地用手挡住直射的光线,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到凝霜在营帐外等候的身影。
“我原以为您不会特地在此等候的,不成想竟让您久等了。”
凝霜大方地行了一礼:“我并未在此久候,恰逢营中将士刚操练收尾,我见约定时间将至,便在营帐外暂且等候了片刻。还请殿下莫怪,不要介怀于我的唐突举动。”
莉切丝心想这位凝霜团长虽用词礼貌,仪态却不卑不亢,当真是充满了帝国将领的风范。
与莉切丝单纯的慕强心理不同,特蕾莎对凝霜仍保持警惕,她向对方微微行了一礼表示回应:“我只是一介小国的公主,本就不习惯别人向我跪伏行礼,加上现在我等又在军中,还请凝霜团长无需多礼。”
“既如此,那本将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北垣身为帝国藩国,依照主客场作战原则,联军指挥将领由北垣方担任。不过,北垣仍开辟了一处专属练习场供帝国军队独自操练,以此彰显对帝国的顺服与敬意。
可即便如此,凝霜仍颇有微词,她直到带着特蕾莎二人走进帝国练习场的营帐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特蕾莎见状,挤出了惯常露出的和煦微笑:“我看您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有话直说,我说不定能以我的立场解决一二。”
凝霜这才长叹一声:“实不相瞒,皇女殿下在接到北垣求援书信后,反复权衡,这才派遣一个团的兵力至此。本欲助力北垣平息奴隶之乱,未曾料到我等竟沦落到需全然听命于那昏聩将军的地步,只能无可奈何地目睹其将联军一次次引向败局。”
特蕾莎早已料到联军的混乱程度,毕竟几天前罗希亚在分析北垣战局时也已经一并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她昂首伸眉,故作惊诧问道:“北垣虽不算富庶之地,却也不至于一个可用之才都没有吧?难道北垣在屡战屡败的情况下竟想不到换一个将军吗?”
“事实上……”
凝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向特蕾莎走近几步,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失礼了,殿下。毕竟我身为帝国的军人,不该置喙北垣内政。只是……我听闻那将军是北垣的护国公世家出身,北垣王及保王派的贵族大都尊崇唯血统论,所以……”
即使凝霜没把话说下去,特蕾莎也领会了凝霜的言下之意——在北垣,才干并非任用官员的首要标准,只要达官显贵稳居其位,北垣的中低层官员便永无出头之日。
他们即便满腹经纶,也必须紧紧依附于显贵权势,方能苟且度日。
特蕾莎虽早就知晓类似的情形,此刻还是叹惋道:“可惜北垣那些在沙场卖命至今的将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