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北镇抚司,旎啸并未往南边当铺去,忽觉心头倦意翻涌,遂收了脚步,径返自家宅院。及至门前,但见东方既白,晓色初露,已是拂晓时分。
推门但见几人影,那百里云歌素衣胜雪,骆风雁伴其右,还有侍女解子音三人,早已回来。她们五人,皆强打精神,不肯合眼,候旎啸多时。
旎啸迎上众女,相互问安寒暄几句,便欲携手往内院走去。哪想脚步未稳,只见段雪前来相告,只说班远来了。
原来,昨夜入夜时分,旎啸早有吩咐,令班远寻得京城一处高地,暗中观察全城动静,但凡城中有甚异象,须得速速来报。
旎啸只得暂且抛下众女,折返回前院。当下开口问班远:“昨夜当铺方向杀声震天,你且细细说来,城中别处可还有异样?”
班远回答:“启禀少庄主,当铺那边喊杀声未起之时,宫中忽有如烟似雾之物,飘飘荡荡往当铺方向去了。”
旎啸听得,眼中精光一闪,忙问道:“可是出现了两回?”
班远点头应道:“正是!头一回那烟雾甚是微弱,属下刚瞧个真切,欲寻它源头,不料才过十余息功夫,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待到第二回,我循迹追去,好不容易翻过宫墙,不想被大内侍卫察觉。属下恐惹出是非,又怕惊了贼子,只得匆忙退出皇宫!”
旎啸听了,抚掌笑道:“如此甚好!那皇宫之中,自有他人去查勘。你且先下去好生歇息,养足精神。”
班远领命而去。
这边旎啸转身往后院行去,只见百里云歌、骆风雁等几女皆在屋内等候。旎啸便将班远夜间所见所闻细细道来。
百里云歌黛眉微蹙,沉吟道:“如此看来,果然应了夫君所料,那白莲教竟也搅入这趟浑水。只是不知他们为何偏在此时插手?”
旎啸轻轻摇头,忽而展颜笑道:“其中缘由暂且搁下。但观昨夜之事,那藏于皇宫之中的白莲教人物,定非等闲之辈,须得小心应对才是!”
骆风雁闻得此言,忽地柳眉一挑,似有所悟,急忙说道:“夫君,那皇宫大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便是班远这等轻功卓绝之人,进去也是举步维艰。依我之见,夫君何不遣宫中之人前去探查?”
旎啸轻轻一叹,苦着脸道:“你有所不知,皇宫之中潜伏的众弟子,不过是些侍卫、宫女,平日里哪能随意走动?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
骆风雁听得,“扑哧” 一声笑出声来,眼波流转道:“夫君怎的忘了那位萧公公?想当年,我们曾对他义女之事有恩。况且,如今宫中藏有白莲教余孽,他岂会坐视不理、装聋作哑?”
旎啸见说,双目陡然一亮,而后转头看向几女。但见云歌几人纷纷颔首,眼神中尽是赞同之意。
旎啸低头思忖片刻,开口说道:“我倒想起,宫中有一潜伏的女弟子,唤作慕容连雪。那萧公公与她相熟,不如就让她去寻萧公公,约萧公公出宫面议。”
言罢,他将目光投向华妙琴。华妙琴心领神会,赶忙点头应下此事。
这时,解子音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放在桌上,“少爷,这便是那当铺吕掌柜,先前提及的香囊。只是那叆叇,至今下落不明,遍寻无果。”
旎啸伸手取过香囊,翻来覆去端详,口中说道:“那叆叇寻不寻得,倒也无妨。”
话完,他又凑至鼻前轻嗅,随即说道:“想来定是囊中药草奇花作祟,才使得那晶石生出异变。”
他自怀中掏出个盒子,置于桌上,而后解开香囊系带。待看清内里物事,不禁微微一愣。
解子音素通医毒之道,见状惊呼出声:“哎呀!这竟是蚀晶幽兰、赤霞火精蕈!还有青蚨铜心藤与玄冥霜蕊!真想不到,此四种灵草异蕈混在一处,竟能叫晶石生出那般变化!”
旎啸并不言语,只将香囊递予解子音,随即将盒子打开,取出一方古怪晶石。
但见那晶石,尚不足巴掌大小,色泽诡异非常,中间竟生出一尖角,恰似自底部倒长而出,模样甚是奇特。
他向众女说道:“先前我反复端详,也瞧不出其中奥妙,你们且上手一观。”
众女纷纷接过晶石,或凑近细瞧,或翻转打量,奈何瞧了又瞧,皆是摇头,俱未看出个所以然来。
正疑惑间,解子音晃了晃手中香囊,抿嘴笑道:“少爷,那吕掌柜曾说,借叆叇聚烛火于香囊,药草燃烟熏烤晶石,方有异变。我等何不依样一试?”
旎啸闻言,沉吟片刻,颔首应允。
众人旋即移步至院中。旎啸唯恐生变,当即施展手段,布下数座奇门大阵,将四周牢牢护住。
待诸事妥当,众女纷纷拔剑出鞘,凝神戒备。
旎啸见状点头示意,忽地掌心翻涌,一道烈焰喷薄而出,瞬间点燃囊中药草。
但见浓烟滚滚而起,那晶石悬于上方半尺之处,任浓烟熏烤十余息,却毫无变化。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尽是疑惑。
旎啸更是取出七曜幻光镜,这等极西至宝在手,竟也无丝毫感应,直叫众人摸不着头脑。
又过了些时辰,众人等得焦躁,渐渐失了耐心。
旎啸见状,袍袖一挥,但见浓烟四散而开。
他伸手取过那晶石,仔细端详,却见其与先前并无二致。
说来也奇,这般烟熏火燎许久,晶石既未熏黑,也无半点温热,依旧是色泽诡谲,触手冰凉。
众人围拢过来,盯着晶石直犯嘀咕,皆不知其中奥妙。
苏凝梅柳眉一挑,率先开说道:“少爷,依婢子看来,这晶石里的怪物,怕是仅有一只。那晚已趁机逃脱,化作水雾作怪,却被少爷降伏诛杀了。”
旎啸闻言,扫视众人一眼,见大家眼中皆有赞同之色。
不多时,刘、李、常、田四位卑秩官吏联袂而至。
前院人声嘈杂,早有一侍卫报与旎啸知晓。
他没有耽搁,在三侍女服侍下,匆匆换了一身衣衫,连饭食也顾不上用,便径往前院而去。
但见那四人,皆是眼窝深陷、双目通红,恰似染了赤砂一般。
虽说昨夜当铺之事,四人未曾亲身参与,却也丝毫不敢懈怠。
近来案件牵连之人,愈发繁多,如山的文卷册案,堆积如山,他们须得逐件梳理,将其中人物、事端一一厘清,勾连起千丝万缕的关系,真真累得个七荤八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