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了这话,顿时转身看过来,长眉微挑。
倒是没想到,刚刚还对他存了气的人,这么一会儿就想开了?如今瞧着她可比当年的黎戎要识时务得多。
“姜太医可有什么好法子?”
姜暖之直接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如果皇上想,微臣愿意寻个时机干掉萧远山夫妇。”
皇上听了这话,恍惚之间瞬间愣住了,连带着他身侧的李公公也懵了一瞬。
他们预想过她会如何应答,但面前的姜暖之的确不是他们预想的那样。
皇上盯着姜暖之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拧着眉头道:“姜太医觉得,能杀了他二人?摄政王可并非是寻常人。”
姜暖之看清楚了皇上眸子里头的狐疑,甚是笃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以,做过太医的应该都知道。杀人的法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种。手起针落,不会费太大功夫的。即便是萧远山,他也不会时时设防。未来至少要给他夫人疗伤三个月,应该能找到机会的。”
皇上恍惚之间愣了一瞬,抬头就瞧见姜暖之弯起的嘴角。恍惚之间,竟感觉一股子寒意从后背窜了上来。
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面前的这女人甚是危险。
霎时之间回过神来,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姜暖之。此女莫不是在敲打自己这个帝王?面色逐渐冷凝的时候,下一秒就见姜暖之抱拳跪地,一脸诚恳地说道:
“皇上,微臣愿为您效犬马之劳,萧远山夫妇害我夫君性命,又逼迫我至此,此仇不报臣心中难安。只是此时形势,若我寻找时机杀掉他夫妇二人,还望圣上保我安好,允我归家。我此生夙愿,无非是阖家众人归去大荒,为一方名医。”
皇上对上姜暖之诚恳的脸,恍惚之间却又拿不定主意了:“姜医师,难道不喜欢京都吗?”
姜暖之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目光逐渐带了几分深远。“京都繁茂,处处迷人眼,只是三步一王侯,五步一公卿。我一个小小大夫,此心闲散,不醉心于此,只想回去自己那一小方天地,家人健康,三五好友,夏有凉风秋对月,春饮热茶冬煮酒,安度一生足矣。
微臣摸着良心说,此一行京都,微臣心中并不开怀,只是阿戎病重,皇上您如今也病重,我无所推脱,只盼将来一切落幕,圣上能准我归乡。”
“夏有凉风秋有月,春有热茶冬有酒……”
皇上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视线淡淡地落在姜暖之身上,声音不似以往那般带着笑意,只清浅地说道,“姜医师,倒比朕看得更洒脱些。”
他似乎微微晃了晃神,随后脸上又带了几分笑意来,目光定定地落在姜暖之脸上:“朕自然会应了你,只愿朕的身子无碍,还能撑到那个时候。”
姜暖之面上带着几分憧憬,心下却是一凛。
这个皇上,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试探自己。一时只浅笑着道:“皇上不会有事的,微臣会拿出毕生所学,助皇上度过此劫。”
“好。”皇上点头:“姜医师,你能有此推心置腹之言,朕心甚慰之。只是…如今还不到杀萧远山夫妇的时候。朕要的...是你去获得萧远山夫妇的信任......”
“......姜医师可能做到?”
姜暖之怔了一瞬:“信任?”
皇上微微点头:“且获得他们的信任,未来要做什么朕会告知你。朕相信,这件事儿,也只有姜医师才能做到。”
姜暖之面上带着几分适时的困惑不解,随后抱拳:“是。”
皇上语气越发温和:“眼瞧着到用午膳的时间了,鹊神医似有所获,今日问了几次你的动向。如今想必在太医院等着你,你且先去忙碌吧。”
“是。”姜暖之便是抱着拳头道:“皇上,那家中儿女便劳烦您看顾一番了,那臣这就告退了。”
皇上笑着点头,随即目送着姜暖之离开。
前脚他出门去,后头李公公忧心忡忡地看着姜暖之离开的背影道:“皇上,姜医师当真可信吗?”说着又往远处,的小玄庭他们几人看了过去,随即又压低声音道:“毕竟,黎家几个孩子并非她亲生...”
皇上垂着眸子,长睫遮盖住了眸中的情绪:“是啊,非她亲生...”
好一会儿,他方才问道:“对于这位姜医师,你觉得,能摸透她几分心性?”
李公公想了好一会儿,终是摇脑袋:“奴才此前在大荒的时候见到她,我觉得是一小小农妇。有些本领罢了。如今却觉得并不尽然。摄政王府的事情暂且不论。就说今儿个奉了皇上您的命令营救姜医师之时,其实不管是大长公主,贵妃娘娘,还是谢侯爷,或是谢婕妤还有那个赵姑娘,其实都没有在姜医师那儿讨到了便宜。
即便是跪了一个时辰,身体却极佳,起身的时候脚步都没踉跄一下,身轻如燕一般。那么一点点惩罚根本在她那里无足轻重。
只是奴才救他的时候,路上姜医师却是说了好一通感激涕零的话。
奴才愚钝,辨不清姜医师话里的真假?也着实摸不透这位医师的性子。但奴才觉得。至少她是一个顶顶聪明的人。”
皇上当下也垂头笑了起来:“你谦逊了,她的确是个顶顶聪明的人。连萧远山的鸿门宴都能应付的人,也不知黎戎是在哪儿挖来的宝?有时候朕还真是羡慕黎戎。”
这天意,似乎永远眷顾着他...
李公公听了这话,他瞧了皇上一眼,这话他可不敢接。
当下端了一杯茶盏给皇上。紧接着才笑道:“皇上,姜医师今儿个朝堂这般一亮相,太聪明的人怕是也要被盯上了,怕是要有的忙了。”
“那个老匹夫,如今暂且被他夫妇二人绊住了视野。大抵不会一直盯着朕,你立即叫鬼医觐见。”
皇上说着,眸色沉沉地落在桌上的那一株绿梅上,好一会儿才又道:“还有,吩咐人要好生盯着姜暖之,她如今可不能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