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蘅二人自是起了兴趣,曹蘅更是让元熹快说是究竟谁家的姑娘。
元熹再看了一眼害羞的三哥,这才卖关子慢慢悠悠地念道,
“绿阴春尽,飞絮绕香阁。
晚来翠眉宫样,巧把远山学。
一寸狂心未说,已向横波觉。
画帘遮匝,新翻曲妙,暗许闲人带偷掐。”
念完后,元熹眼波流转,盈盈一笑,大有报复当日齐瑾在她面前谈及萧史弄玉之势,“三哥哥,你的‘新翻曲妙’,是在吸引弄玉公主吧?”
“才没有呢。”齐瑾无力辩驳道。
“这是何意?”
晏清禾虽知这是晏几道的六幺令,却不明其意。
“谜底就在谜面上,”元熹挑眉道,“母后和翊娘娘再念念,看看这其中有没有认识的女子?”
几人再默默念了一遍,忽然,曹蘅眼前一亮,看向皇后,“我依稀记得,永安长公主家的长女唤作沈横波吧?”
沈家的女儿?晏清禾一愣,略微不自然地应道,“貌似是罢……”
曹蘅看向彘儿,虽然笑意深深,但还是保险起见,问了一句,“臭小子,你没对人家姑娘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吧?”
齐瑾蹙眉,生气反问道,“难道母亲觉得我是那种人?”
元熹见状,连忙打圆场,“翊娘娘不必担心,表姐她都不怎么认识三哥呢,三哥在她面前规矩得很,连话也不爱说了。”
齐瑾扯了扯嘴角,却也没有反驳。
曹蘅玩笑道,“早知这般,我倒不如将她接入宫中,这样一来,我也能对这混世魔王少操点心了。”
“哼,我是混世魔王,又是臭小子,又是小猢狲,又是猴又是猪的,怎么配得上人家呢!”齐瑾双手抱胸,气呼呼地挑眉说道,“如此说来,我合该护送唐僧取经才是。”
说罢,齐瑾径直站了起来,船明显晃了晃,曹蘅喊道,“你要去哪?过来好好坐下。”
“哼!我偏不!”
齐瑾傲娇地将头一甩,夺步摔帘而去,走到舱外头晒太阳去了。
晏清禾与曹蘅相视一笑,一言不发的阿照也觉得有意思,唯有元熹忧心自己伤到了三哥的小心脏。
“我去看看哥哥罢。”
元熹打声招呼,便要起身出去,曹蘅在她身后笑道,“元熹,不必管他,现在离岸边远得很,他走不动。”
元熹犹豫片刻,还是掀帘走了出去,她看见三哥立在船头,逆光下少年的背影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三哥。”她轻声唤道。
齐瑾转过身,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面如冠玉、不输宋玉的面容,元熹看向他,似乎可以预料到,日后的三哥该是多少深闺少女的梦中檀郎。
“怎么了?”
“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齐瑾爽朗一笑,应道,“三哥哪有这么小气?三哥生任何人的气,都不会生你的。”
“真的?”
“真的。”
元熹也浅浅一笑,团扇掩面,只留一双杏眼美目流转,玩笑道,“那你也会生横波姐姐的气吗?”
“你……”齐瑾被妹妹的调侃所语塞,不由得气笑道,“这可不公平,为什么只许你用人家姑娘来调侃我,却不许我用一个都不存在的萧史来打趣你呢?”
“这……“这会儿却又轮到元熹窘迫了,“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元熹埋怨地瞥了他一眼,威胁道,“你再问,我就把你丢下去喂王八!”
“哦,我明白了,”齐瑾假装自言自语地徘徊着,“莫不是这个萧史也确有其人?”
“你!”元熹恼火得很,恨不得拿扇子打他,片刻后,随即看向身旁两个太监,“你们两个,快把他丢下去!”
宫人自然不敢造次,唯唯诺诺不敢上前,元熹见使唤不动,立刻要入帘去寻翊娘娘做主,齐瑾略微有些慌张,拉住妹妹的衣袖,央求道,“你别去。”
“哼,”元熹娇俏道,“你现在知道怕了?”
齐瑾猛的点点头,“我给妹妹赔罪就是了。”
元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好奇他到底要怎么赔罪。
齐瑾灵机一动,竟开始自顾自脱起外衣来,将其扔至一边,元熹后退了两步慌忙道,“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给妹妹赔罪。”
齐瑾脱了外衣,又脱下靴子,只见他一下子光脚跳入水中,又听得“扑通”一声,齐瑾像个青蛙一般自由穿梭,身形轻盈,如鱼得水,瞬时又游入深底,转眼间便无影无踪了。
“三哥!”
元熹对宫人们吩咐道,“你们快!快把他捞上来!”
会水的太监立刻下水去捞,其他人也急急忙忙去通知旁人,元熹掀开帘子,向母亲他们紧张道,
“不好了!三哥掉到水里去了!”
“什么!”
众人皆是一惊,元熹立刻解释了前因后果,又道“”已经派人去寻了”以此来安抚大人,晏清禾与曹蘅听罢,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彘儿擅水,又聪明,应当是不碍事的,你莫慌。”晏清禾安抚身边人道。
“这臭小子,真是愈发胡闹了,”曹蘅捂着胸口,忍不住蹙眉道,“看他上来后,我不打死他……”
话音未落,她仍是担心孩子会出任何意外,焦急万分地对宫人吩咐,“快去!快把他找回来!”
宫人应声而去,曹蘅开始喋喋不休地向晏清禾抱怨起儿子来,这架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他要是再不上来,就一辈子也别想上来了!”
所幸彘儿胆子虽大,却也不敢贸然行事,只在画舫四周游动,船上的人能够隐约看见水中身影,但由于彘儿不愿上岸,宫人们倒也不敢强迫皇子。
没了三哥,元熹只觉得十分无趣。她不想听翊娘娘抱怨三哥,却也不愿走去帘外晒太阳,只好坐在离船头极近的珠帘旁,靠着轻纱,脑袋歪在船身上,百无聊赖地隔纱观荷。
阳光透进来,将帘上的花印照在她面容上,元熹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再配上摇摇晃晃的画舫,不由得让她眯上了眼,想要就此小憩一番。
她隐隐约约看到父皇的画舫里,丽昭仪正兴致盎然地指挥着宫人为她摘取荷叶荷花,而父皇就在一旁平和地看着,似乎全然忘了自己和母后就在他的不远处……
她依稀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父皇母后年年都会来游湖,那时他们还是坐的一支画舫,母后将自己抱在怀中,父皇拿起荷花逗她玩……
不知过了多久,元熹已然迷迷糊糊地快见到周公时,却突然如电流击中一般,似是手臂被什么东西戳中,应激性地缩了缩,顿时睡意全无,她紧张地掀开轻纱一角,打算一探究竟,看看究竟是水中什么东西打搅了她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