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雪看她有开窍的迹象，心里颇感安慰。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虽然也能外出去应酬，但是心里总是不高兴的。
池净月看她不说话，心里有些打鼓：“你怎么也不说话，就光看着我笑。”
“我们的阿月姑娘长大了，知道工作的好处了。”方南雪笑眯眯的打趣她，“虽然中国很多女人把婚姻当成工作，把婆家当成老板，但是固定的工作环境很容易让人丧失对工作的热情，所以我们能有机会外出和其他人接触还是得选择出来。”
池净月觉得阿雪说什么都对，无脑的夸：“阿雪说的对，我现在出来了，确实比在家里开心。以前吧，什么事情都是母亲决定的，我接受就好了。现在我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做这个事情，我觉得有选择权真好。”
有选择权当然是好的，而人只有在经历过难得的可以选择的机会过后才会更加珍惜自己的选择。
所以，方南雪拉着她走在民国时期的上海街头，开始给她植入一些她以前没有想过的东西：“阿月，知道为什么现在精神比以前好吗？因为人是群居的，所以多出门和其他人打交道，你的精神就会不一样。而这个时代，女子不管已婚还是未婚，大部分时候都是被禁锢在家里的，少部分才可以自由的出来。那部分自由的人里面，属于普通人能够使用的光明正大的理由，莫过于一份工作。”
池净月任由她拉着往前走，也不看到底把自己带到哪里去。方南雪拉着她买了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自己掰开吃了一口，然后放回去还给老板：“老板，这去年的红薯味道还是变了，钱你不用退了。”
又回头看着池小姐，笑笑：“本来想着买个烤红薯先给你吃的，但是不好吃，我们还是回去吃饭吧。”
拉着池净月上了黄包车，方南雪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目前在大部分的工作类型里，护士是一个稳定性比较高，技术难度相对较小，不容易失业的行当。如果你做这个，可以做到五十岁，哪怕你结了婚生了孩子，也不会容易失业。”
池小姐就问了：“那别的工作就不好了吗？好多工厂的工人其实赚的比我多。”
“呵呵，我的阿月，你还是太天真了，不能只看表面的。”方南雪指了指马路上，“其实没有绝对稳定的行业和工作，就算工作环境稳定，你自己也不一定能稳定。工人薪水也许比你刚做这个来的高一些，但是你见过几个工人能干到老死的那一天。很多工人都是青春饭，干到岁数大了，各种暗病出来，就留不下了，等于是拿健康去换的。”
“护士难道一点就不会失业吗？”池小姐虚心求教。
方南雪：“当然也会，但是比工人的概率低多了，现在这些人才其实还没有达到饱和，所以起码二三十年内竞争不会那么激烈的。就算哪一天你觉得在诊所做护士薪水低，那你还可以去大一些的医院，或者某个富贵人家做私人护士，总还是比工人多一些选择的。”
“嗯。”池净月一直很听阿雪的话，“阿雪，我有时候觉得，我拖累你了，如果你不是回来救我，你是不是就不用花那么多钱了。我想到你给我买那么多东西，白花花的银子就流出去了，我觉得有点心疼。”
方南雪拍拍她的手：“哎，那个不存在，千金散尽还复来嘛，我今天花掉的钱，明天我肯定会想法子赚回来。你只管珍惜现在学习的机会就好了，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得坚持。”
池小姐狠狠的点头：“嗯，我肯定坚持下来，你和顾老师为了给我找机会，搭进去好大的人情了，我一定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
“这就对了，阿月啊，你觉得‘平庸，两个字’怎么解释？”方南雪知道人的观念要改绝非一朝一夕能更改，于是谨记于日常下功夫，“你觉得这世上有多少人是不平庸的？”
池净月想了一下，摇头。
“你试都不试就摇头了。”方南雪失笑，“平庸指平凡没有过人之处，造成平庸的原因是无志不学，若想避免泯然众人，就要抓住一切机会充实自己。如同书生入学，认识百家姓和千字文时，只能算略识得几个字；读完唐诗宋词，偶尔能出去附庸风雅；而真正学贯古今的满腹经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那些气质，即使处于人群中，也是一眼就能被注意到的。”
池净月：“嗯，所以现在我和你的差距就是只读了千字文和腹有诗书的区别吗？”
方南雪摇头：“当然不是，俗话说半坛水响叮当，我这个连半坛都算不上，只是比你多读了两年而已。我知道你其实更擅长传统的一些技艺，譬如刺绣、管家、厨艺，但是这些技艺如果和读书比起来，我还是建议你优先选读书。读书不一定能让你像其他技艺一样立刻能赚到钱，但是有读过的书做底子，可以让你在用其他技艺的时候更加得心应手，其中的差距是很多年的经验也不一定能拉平的。”
“嗯，阿雪，我记住了。”池净月答应了一声，把头靠在方南雪的肩膀上，“我会好好学的，反正有你赚钱给我花，我学多久都行。”
方南雪笑笑：“好，只要你肯好好学，花多少钱我都觉得值，你要是以后还想学别的，我也支持。要是有喜欢的人想谈恋爱也没问题，只要你不放弃你的工作和充实你自己，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池净月的声音小了下去：“好，阿雪你真好呀。”
方南雪听着身边的人呼吸渐浅，知道是累极了扛不住睡着了。问了黄包车师傅还有一段路，干脆让她睡一会儿，自己也放松了，看着大街上的水马龙和人来人往，难得的享受着这样轻松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