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梅根:
希望这封信送达时,你和家里一切都好。罗兹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暴乱、火灾,还有那些无休止的帮派争斗,让整座城镇几乎沦为废墟。我亲眼目睹了罗兹两大家族覆灭的惨状。投资?现在那里连一块完整的砖瓦都难找。我不得不提前收拾行装离开,生怕再耽搁下去,连最后一点本钱都要赔进去。
说来也巧,就在我准备动身的那天,遇见了两位远房表妹。她们风尘仆仆,神色慌张,似乎刚刚逃过一场劫难。我帮她们整理了行装,给了她们一些盘缠,又详细画了回家的路线图。但愿她们已经安全抵达,没再遇上什么麻烦。
如今,我在圣丹尼斯附近安顿下来。这里虽然喧嚣,但至少秩序井然,机会也比罗兹多得多。我最近结识了几位牧场主,他们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正打算在这里寻找合适的投资机会,顺便物色几个能干的牧场工人——他们手底下有几个小伙子,干活利索,头脑也灵活,我总觉得他们值得更好的待遇。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说服他们加入我的计划。
随信附上这段时间的收益,虽然不算丰厚,但至少是个好的开始。希望很快能收到你的回信,告诉我家里的近况。代我向孩子们问好,告诉他们,很快就能带他们去见识圣丹尼斯的繁华了。
爱你们的,
侯默
p.S.如果表妹们已经到家,请务必告诉我一声,免得我挂心。
圣丹尼斯的街道上已经热闹起来。周路站在邮局门前,从口袋里掏出那封写好的信,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信纸平整地叠放着,边缘对齐,几百美元现钞夹在中间,确保不会在运输途中滑落。他用拇指抚过信封上工整的墨迹:\"科瑞町瑞德庄园\",随后借着邮局柜台上的蜡烛,让深红色的蜡滴缓缓落在封口处。随着印章的按压,蜡面上浮现出精细的麦穗纹样,象征着土地与丰收的祝福。
邮局的老职员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慢悠悠地接过信件,瞥了一眼地址。\"西部专线?\"他咕哝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邮票,用沾湿的海绵轻轻一贴,再顺手扔进标着\"西部特快\"的橡木邮筒里。\"加急的话,两天能到。\"周路点点头,额外付了几枚硬币作为小费,确保这封信能尽快送到黑衣美人手中。
走出邮局,上午的阳光已经驱散了晨雾,街道上熙熙攘攘。阿尔忒弥斯正安静地站在拴马柱旁,低头啃食着路边冒出的一簇野草。周路解开缰绳,轻轻拍了拍它的脖颈,正准备翻身上马,忽然察觉到马蹄声里夹杂着一丝异样的金属刮擦声。他皱了皱眉,蹲下身,托起阿尔忒弥斯的前蹄仔细检查——果然,右前蹄的铁掌边缘已经磨损得厉害,一颗钉子甚至松脱了一半,再这样下去,赶路时很可能会伤到马蹄。
\"看来我们得先给你换副新蹄铁了,好姑娘。\"周路低声说道,手指抚过马蹄边缘。阿尔忒弥斯似乎听懂了,轻轻喷了个响鼻,温顺地低下头。他牵着马,沿着圣丹尼斯的主街缓步前行,街道两侧的商铺陆续开张,面包房的香气混合着咖啡的醇厚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马厩的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门口的马童盯着阿尔忒弥斯——这样毛色油亮的阿拉伯马在城里并不多见。\"先生!\"少年小跑着迎上来,眼睛发亮,\"您的马可真精神!蹄铁出了问题?我们这儿有上好的钢材,保证耐用!\"周路微微点头,从钱袋里取出几枚银币:\"要最好的,加防滑纹。\"
铁匠铺里炉火正旺,通红的铁块在铁砧上被敲打出清脆的声响。老师傅叼着烟斗,接过活儿,仔细测量了阿尔忒弥斯的蹄形,随后从架子上取出一副崭新的蹄铁,边缘刻着细密的防滑纹路。炽热的金属贴上马蹄时,腾起一缕白烟,阿尔忒弥斯只是轻轻甩了甩尾巴,显得格外配合。
\"好了,先生。\"铁匠拍了拍马腿,满意地点头,\"这下跑上几百英里都不成问题。\"周路付了钱,又额外给了马童一枚硬币,让他给阿尔忒弥斯喂了把新鲜的燕麦。
走出马厩时,阳光正好,他翻身上马,轻轻一抖缰绳。\"走吧,\"他低声说道,\"谢迪贝莱还在等着我们。\"
阿尔忒弥斯昂首阔步,新蹄铁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节奏,仿佛在回应主人的期待。
就在周路准备离开马厩时,一阵急促的车轮声伴随着慌乱的吆喝声从街道另一端传来。两个满身狼狈的马厩工人驾着一辆空荡荡的马车冲进院子,车轮在鹅卵石地面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这两人看上去像是刚从泥潭里爬出来——裤腿上沾满泥浆,衬衫被树枝划得破烂,其中一人的肩膀还缠着渗血的纱布,脸色苍白得像是见了鬼。马厩老板原本正叼着烟斗清点账目,见状猛地站起身,烟斗差点掉在地上。
\"老天!\"老板大步上前,瞪大眼睛盯着空荡荡的马车,\"马呢?那匹纯血土库曼斯坦马呢?我不是让你们去范霍恩贸易站接货吗?\"
两个工人面面相觑,嘴唇哆嗦着,却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老板的眉头越皱越紧,突然一把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领:\"是不是范霍恩那帮土匪又抢货了?我就知道他们——\"
\"不、不是......\"被抓住的工人慌忙摇头,声音发颤,\"是那匹马......它自己跑了......\"
\"跑了?!\"老板的吼声吓得马厩里的其他马匹都躁动起来,\"你们让一匹价值两千美元的赛马跑了?你们知道为了把它从远东运过来,我付了多少运费吗?\"
受伤的工人突然扯开自己的纱布,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那畜生不一样!它、它简直是个恶魔!\"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它不但用牙咬开了马车铁锁,还......还吃人!\"
\"吃人的马?\"老板气极反笑,\"你们是喝了多少私酿酒?\"
\"我发誓!\"受伤工人激动地指着自己的伤口,\"它咬住我的肩膀时,我亲眼看见它嘴里长着......长着像狼一样的尖牙!要不是杰克用马鞭抽它,我这条胳膊就没了!\"
他的同伴连连点头,从马车座位下抽出一截被咬断的铁链:\"您看这个!普通马能把半英寸粗的铁链咬断吗?\"
老板接过铁链,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断口处确实布满齿痕,但那些痕迹太过尖锐,完全不像是马齿留下的。
周路若有所思地离开马厩,脑海中还回响着关于那匹\"食人马\"的离奇故事。他正打算继续前往谢迪贝莱,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从街对面传来:\"亚瑟!亚瑟!你终于来了!\"
他勒住阿尔忒弥斯的缰绳,循声望去。只见亚瑟·摩根正站在一栋红砖公寓楼下,仰头望着二楼阳台。玛丽·灵顿穿着棕色的连衣裙,正倚在铸铁栏杆上朝他挥手。
周路立即调转马头,悄无声息地退到街角。他翻身下马,将阿尔忒弥斯拴在一棵铸铁马桩上,自己则隐身在砖墙的阴影处。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楚地看到两人的一举一动,却不会被发现。
就在这时,一辆叮当作响的有轨电车从街道中央驶过,铁轮与轨道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完全盖过了两人的对话。周路只能看到玛丽激动地比划着手势,而亚瑟低着头,不停摆弄着帽檐。
电车驶过后,两人的争执似乎也告一段落。
亚瑟环顾四周,利落地翻身上马,然后伸手将玛丽拉上马背。玛丽熟练地侧坐在马鞍上,一只手环住亚瑟的腰,另一只手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
周路屏住呼吸,看着他们朝自己所在的方向缓缓走来。马蹄声越来越近,
周路正牵着阿尔忒弥斯往马厩旁的窄巷里钻,突然一个踉跄的身影从拐角处猛冲出来。那人浑身散发着劣质威士忌的酸臭味,猩红色的风衣下摆沾满了泥浆和呕吐物的痕迹。
\"小子,没长眼啊!\"老酒鬼被撞得四仰八叉地摔进泥坑,那顶皱巴巴的高礼帽滚出老远。他挣扎着爬起来时,周路注意到他左眼带着浑浊的白翳。
醉汉突然暴起发难,抡起手臂朝着周路脸上挥来。
周路身形微侧,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对方手腕。\"先生,\"他声音轻柔得可怕,右手缓缓掀开风衣下摆,露出腰间的黄金毛瑟,\"您确定要继续吗?\"
\"抱...抱歉,先生...\"醉汉突然结巴起来,踉跄着后退时被自己的风衣下摆绊倒。他手脚并用地爬向巷口,活像只受惊的螃蟹。
周路叹了口气,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泥地上躺着一枚精致的祖母绿胸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