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路眯起眼睛望向逐渐染上暮色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正在吞噬最后一丝晚霞。他低头看着眼前这群眼巴巴的孩子，嘴角突然扬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你们...\"他压低声音，刻意让声线变得沙哑，\"都知道圣丹尼斯那个专吃小孩的吸血鬼吧？\"
孩子们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术，连呼吸都停滞了。他们感觉巷子里的风突然变得阴冷，卷起几片干枯草梗在众人脚边打转。
\"听说它今晚...\"周路突然俯身，战术背心的金属扣在暮色中闪着寒光，\"就在这一带活动。\"他故意让最后一个词在齿间磨蹭，像在品尝某种美味。
那个假小子女孩已经开始发抖，紧紧抱着怀里的胡萝卜。周路猛地直起身，双手成爪状举到脸前：\"不想被吸干血的——\"
\"哇啊！！\"他猝不及防地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这声怪叫像引爆了炸弹。孩子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有个男孩慌不择路差点撞上\"阿尔忒弥斯\"的马蹄。假小子女孩边跑边回头喊：\"先生您也要小——\"后半句被夜风吹散在巷尾。
转眼间，原地只剩下五六个半大少年。他们神色镇定，看向周路的眼神还有些不屑。迈克尔走过去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看好小家伙们，确保所有人都安全到家。\"
少年们瞥了眼周路，发现这个刚才还扮鬼吓人的家伙正若无其事地嚼着胡萝卜。几个同伴快步消失在蜿蜒的巷道里。
暮色完全笼罩了贫民窟，远处的富人区已经亮起零星灯火。现在巷子里只剩下三个身影：周路慢条斯理地给\"阿尔忒弥斯\"梳理鬃毛，迈克尔踢着石子，而艾迪则紧紧攥着那十美分。
艾迪的喉结上下滚动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他看了眼迈克尔，又转向周路，攥着钞票的手心已经沁出汗来。
\"先生......\"他刚开口，声音细如蚊呐。
周路却突然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去看看你妹妹，\"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我想她现在可能需要你。\"
艾迪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颤抖起来。
\"先生，我......\"艾迪的声音哽住了，十美分的纸币在他指间皱成一团。
周路半蹲下身，平视着男孩的眼睛。战术背心上的弹匣袋擦过艾迪的手臂，发出金属的轻响。\"艾迪，\"他轻声说，嘴角微微上扬，\"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男孩手里被揉成一团的乔治.华盛顿，\"我都知道的。\"
艾迪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他急忙低下头，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把脸。
\"谢谢你，先生。\"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
周路站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快去吧，\"他指了指方向，\"认识去那个诊所的路吧？\"
艾迪用力点头。
\"那我们明天见。\"周路拍了拍马鞍，\"阿尔忒弥斯\"适时地打了个响鼻。
\"明天见，先生。\"艾迪转身跑进夜色中，瘦小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周路转向迈克尔。\"走吧，\"他翻身上马，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锋利，\"你可能要晚点回家了。\"
迈克尔踢飞脚边最后一颗石子，石子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砸在不远处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回也行，\"他耸耸肩，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反正那里也没什么留恋的。\"但周路注意到，说这话时，迈克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迈克尔坐在周路身前，骨骼凸显的后背紧贴着周路胸口。他刚为周路指明方向，突然警觉地绷直了身体。
\"谁在那里？\"巷口传来一声厉喝。安迪警长带着三名骑警堵住了去路，马匹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昏暗的光线照在警员们抽出的左轮手枪上，反射出冷冽的寒光。
\"是我，周路。\"周路的声音平静得像是闲聊。
金属碰撞声接连响起，安迪将手枪插回枪套，其他警员也纷纷收起武器。警长翻身下马，靴子踩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边走边问。
周路滑下马背。\"做一场交易。\"他含糊地回答，\"你怎么过来了？\"
安迪从胸前口袋掏出烟盒，习惯性地在掌心磕了磕。盒子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粒烟草碎屑飘落。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有人举报说这里聚集了大批孩子，还听到了枪声。\"警长的目光在迈克尔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声枪响不会是你弄出来的吧？\"
周路摸了摸鼻子，战术手套蹭过脸颊发出沙沙声。\"只是...让孩子们早点回家。\"他瞥见安迪将空烟盒揉成一团，丢在一旁。
\"尝尝这个，\"周路将烟盒抛过去，\"红箭牌。\"
安迪接住烟盒，指腹摩挲着精致的包装纸。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周路适时地递上火柴，火苗照亮了两人之间的空气。
\"所以，\"安迪吐出一口烟圈，蓝灰色的烟雾在月光下缓缓升腾，\"你说的交易是...\"
迈克尔趴在马背上，把脸深深埋进\"阿尔忒弥斯\"的鬃毛里，瘦小的身体几乎与马背融为一体。但这个刻意的躲避动作反而像黑夜中的萤火虫，瞬间吸引了安迪警长的目光。
\"嘿，小子，\"安迪眯起眼睛，烟头的火光在他瞳孔里跳动，\"我认识你。\"
迈克尔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他慢慢直起身子，脏兮兮的小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安迪警官。\"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是很久没上油的铰链。
安迪转向周路，眉毛高高扬起：\"你怎么和这小子搅和到一起了？\"他弹了弹烟灰，\"他们都是些没人管的孩子，可没少光顾过我那里。\"后半句话里带着明显的暗示。
周路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挡在迈克尔和安迪之间。\"他给我提供了一些有用的踪迹。你最近有什么发现？\"他刻意转移话题。
安迪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在月光下形成诡异的形状，像一条盘旋的蛇。\"一无所获。\"他最终说道，用靴尖碾灭了烟头，\"事实上，我正要告诉你——今晚最好停止一切活动。\"
周路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怎么了？\"
警长叹了口气：\"市长今晚要举行宴会。\"他压低声音，\"我们要抽调全部警力去保护那些达官显贵。今晚的码头区...\"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将无一警力。\"
风突然变得有些寒冷，卷起地上的烟蒂和碎纸。
\"明白了。\"周路最终说道，声音平静。他伸手摸了摸枪套，\"多谢提醒。\"
安迪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匹。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疲惫，警徽上的鹰徽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月光下，四个骑警的身影渐渐远去，马蹄声最终融入了夜色之中。
周路沉默地调转马头，\"阿尔忒弥斯\"的蹄铁在鹅卵石上溅起几点火星。远处，市政厅的钟声敲响了八下，浑厚的钟声在夜空中回荡，仿佛在为这座城市的某些人敲响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