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从座位上起身，顺手将桌上的外套抓起，目光扫向一旁站立的赫恩，“这小子交给你了。如果你觉得烦了，就踹他一脚，让他滚回酒店去。”
话音刚落，罗伯特快步离开，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渐行渐远。赫恩连忙站起身，微微鞠躬，直到罗伯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他才直起身来。
“迈克尔先生，”赫恩重新坐下，声音里带着几分和气，“还要喝点什么吗？我也想来一杯，咱们边喝边聊。”
席崃的目光移向柜子上的一瓶黑麦威士忌，指了指那瓶酒。赫恩会意，拿起酒瓶熟练地倒了一杯递给席崃，自己也倒了一杯。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杯子，酒液在玻璃中荡漾，他浅尝一口后，语调平缓地说道：“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罗伯特部长的助理，负责他日常的文件管理，有时候也协助护卫工作。”
他将杯子放在吧台上，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您刚才的问题，兰宫里的那些先生们，表面上是通过行政命令和出台法案来管理这个国家。但正如罗伯特先生所说，每个利益集团都会选出能够代表自身利益的官员。这导致了什么呢？即便兰宫颁布了某项政令，在执行阶段却经常被其他官员和机构负责人曲解、搁置甚至无视。他们通过这种方式维护利益集团的权力，而实际上，很多政令本身就出自这些集团的操纵。”
席崃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赫恩的话：“你是说，罗伯特一直试图将这些权力重新收回到国会和参议两院的手中？”
赫恩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意：“是的。对他来说，那些集团本来就只是工具，是用来推动国家发展的手段，而不该成为实际的决策者。”
“工具？”席崃显然对这个词语很感兴趣，“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赫恩微微一笑，重新端起酒杯，缓缓说道：“那么我们首先需要明确罗伯特先生口中的‘工具’都有哪些。一般来说，控制阿美利卡的利益集团可以分为五个主要部分。”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像是在列举每一个组织的名字：“第一，是由国防承包商组成的军工复合体。他们影响着国防预算、武器研发，甚至战争决策。每一次战争，都是他们财富增长的契机。第二，是医药公司与医院构成的医疗复合体。从药品定价到医保政策，他们对普通民众的健康甚至生死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他的手指依次合拢，继续说道：“第三，是以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为核心的法律复合体。他们操纵着法庭、仲裁，甚至税收体系。第四，是华尔街的银行与锡安财团组成的金融复合体。无论是股市、债券市场还是国家财政，他们都是幕后的主导者。”
赫恩放下酒杯，抬起另一只手，似乎要强调最后一个：“第五，也是最隐秘却最强大的，是由媒体文娱产业和高等教育机构组成的文化复合体。通过媒体和教育，他们塑造公众的价值观，甚至影响下一代的思想。”
席崃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缓说道：“所以，这五大组织通过各自的方式影响着政府的每一项决策。”
“没错。”赫恩点头，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当你意识到这一点时，可能会觉得整个国家的运转更像是一场复杂的交易，每一个决定背后都有利益交换，而兰宫的官员们……不过是这场交易中的中间商罢了。”
酒吧里陷入了短暂的静默，只有酒杯轻轻碰触吧台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可是，”席崃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如果这些集团真的控制了国家，那罗伯特还能做什么？他还有什么希望能改变这一切？”
赫恩抬起头，目光坚定：“希望永远存在。罗伯特先生的野心不仅仅是改变规则，他想彻底改写这场游戏。他相信，只要能把权力从这些集团手中收回，国家还有机会恢复它应有的模样。”
“那你呢？”席崃问道，目光如炬，“你相信他？”
赫恩的嘴角微微上扬，举起酒杯向席崃轻轻碰了一下：“我不仅相信他，我还愿意为他赌上一切。”
酒杯相碰的声音清脆而悠长，像是在这深夜的酒吧里回荡着一场未曾终结的战争序曲。
赫恩摘下金丝眼镜，动作缓慢却毫不犹豫，镜片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一抹寒光。他将眼镜放在吧台上，又随手脱下那件整洁的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端起酒杯，他绕过吧台，沉默地坐在了席崃旁边的高脚凳上。这个动作带着一股奇异的仪式感，而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伸手将自己的头发往后梳，露出了隐藏在刘海后的狰狞伤疤。这道伤口不深，但清晰，像一把锐利的刀曾经毫不留情地划过他的脸庞。赫恩微微偏过头，侧脸沐浴在灯光下，那伤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被迫隐忍太久的猎豹，此刻正从伪装的从容中挣脱出来，露出了獠牙。
“看来你今天兴致很高，”席崃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放下杯子，目光审视着赫恩的每一个动作，“竟然在我面前主动卸下伪装。平时带着这张面具，应该很压抑吧？”
赫恩轻笑了一声，那笑容既不是嘲弄，也没有一丝温暖。他举起杯子，跟席崃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目光在席崃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低声说道：“还好吧。我这种从战友的尸体堆中爬出来的幸存者，精神状态一般都不太正常。这张面具，偶尔还是挺管用的。”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感。但话锋一转，他又露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不过，作为罗伯特先生的特勤助理，过多的攻击性会给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就像罗伯特先生不希望让其他人知道，您拥有如此高超的‘狩猎技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