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罢,那总管便猛地一合圣旨,向前伸了出去,随即高昂起脖子,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斜睨着四人。
气氛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赫连良平负手而立,嘴角含着笑意;裴恪由于左臂伤势未愈,自然下垂,只背过一个右手,双眸中满满都是鄙夷;而项小满与张峰,则是环臂抱胸,像是打量一个小丑似的,目光在那总管身上上下飘移。
就这么僵持了不知多少时间,那总管终于是忍不住,率先开口:“项瞻,还不领旨谢恩?”
“哼,谢恩?”项小满嗤笑道,“哪来的恩?你让我谢什么?”
裴恪当即附和:“这顺天皇帝怕不是忘了,咱们可不是他朝堂上的大臣,冀北义军也不是他手里的棋子,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还想着用一张圣旨来束缚我们?”
“就是!”张峰接过话,撇着嘴戏谑道,“这皇帝老儿也太小气了,仅凭一个郡守的位置,就想让我们去跟宇文崇泽拼命?也不说给些粮草和兵马支援,一句即刻起兵就想让我们白干?啧啧,这买卖可不划算!”
“嗯,确实不划算。”赫连良平也说,“我经商多年,最会算账,别说一个郡守,就算是十个,也换不来冀北二十万义军。另外,还有那什么讨逆将军,名号听着倒是威风,可实际上却是不怎么吉利。”
“不吉利?”张峰没听明白,“大哥,这有什么说法?为什么不吉利?”
赫连良平笑着提醒:“你们难道都忘了,朝廷的上一个讨逆将军,是刘耿。”
张峰皱了下眉,稍一琢磨,马上反应过来:“那还真是不吉利,刘耿都成了残废了!”
他刚一说完,立时双目圆瞪,猛地向前一跃,三两步来到那总管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这总管本就因为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笑,气得满脸通红,还没找出机会发作,就被张峰给提起了起来,两只脚在空中不停倒腾,双手胡乱的拍打,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其身后百将见状,连忙抱拳求告:“这位将军,还请高抬贵手!”
“哼,狗皇帝安得什么心?!”张峰一把将圣旨夺了过来,照着那总管肚子上就是一脚,直接将其踹出两丈多远,咬牙骂道,“什么狗屁的金印紫绶,那是给三品以上大员用的,区区郡守不过是五品衔而已,他想糊弄都不好好合计合计,还派你这么个没根的畜生来这里耀武扬威,小爷让你传旨!”
那总管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一阵阵的哎嘿呦喂,等被几名军士扶起来,张峰已经将圣旨撕成碎片。
“你,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撕圣旨!”他指着张峰,满脸惊骇中又带着愤怒,“撕圣旨如同弑君,等咱家回去,一定禀明圣上诛你九族!”
“你还想回去?”张峰眼睛一眯,就要再度上前。
“且慢。”那百将连忙伸手拦了一下,“这位将军,丁总管虽态度不善,但罪不至死,还请你网开一面!”
“他已经想着要诛我九族了,还罪不至死?”张峰冷笑一声,“这种阉狗都坏到骨子里了,自己没有儿孙,动不动就要诛人九族,这么个祸害留着不杀,日后定会再害别人,小爷今天就宰了他。”
百将眉头紧皱,死死挡在张峰面前,铁了心不让他靠近。
“你最好给我让开,不然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张峰使劲撞了这百将一下,指着他说道,“要不是看你态度还算不错,我可不会跟你有这么多废话!”
百将又后撤一步,抱拳说道:“在下职责所在,还请将军海涵。”
张峰挑了挑眉,仔细打量起面前之人:二十五六岁,身材不算高大,但双目炯炯,颇有一股凛然正气,不禁对他起了些许兴趣,问道:“你叫什么?身居何职?为何这么护着他?”
百将无意隐瞒,连忙回道:“在下姓柯,名逢吉,现任皇城禁军从六品中侯,奉圣命护送丁总管来此传旨。”
他顿了顿,再次抱拳行礼,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若有失,我这一百二十名弟兄,回去都要受罚,将军宽宏大量,还请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张峰眸光闪动,又重新端详着这禁军中侯,沉吟片刻,笑道:“你人不错,知道体恤手下将士,冲这个,我今天给你一个面子。”
柯逢吉心中一喜,忙道:“多谢将军体谅。”
张峰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转身回到项小满等人身边,对着他扬了扬下巴,显得极为骄傲。
项小满也不知道他骄傲个什么劲儿,无奈苦笑一声,望着那总管喊道:“丁总管是吧,回去告诉顺天皇帝,想要合作,就拿出个诚意来,不要妄想用几句空话就把我打发了,冀北三郡在我手里,这个郡守之位我还不稀罕!至于讨伐幽州,也用不着他操心,我冀北义军深晓大义,就算没有朝廷,也能灭了宇文崇泽!”
“你,你们……”丁总管似乎还没认清现实,指着项小满,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整只手在空中抖得不成样子。
项小满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他若真心为汉家社稷着想,就拿出一些粮草犒劳我冀北将士,一百万石不嫌多,十万石不嫌少,要实在没有粮草,送来百八十万两银子也行,或者十万套白盔白甲我也不嫌弃!”
说罢,懒得再看那丁总管一眼,招呼三人,转身便走。
望着四人远去的背影,丁总管急火攻心,又或许因之前挨了张峰一脚,此时突感胸中一阵翻涌,哗的一下,呕出一大口血。
“丁总管!”柯逢吉脸色骤变,连忙上前扶住他,“丁总管,你怎么样?”
丁总管躺在柯逢吉怀里,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地上被风卷走的残片,气喘吁吁地说道:“把……把圣旨捡起来,回……回朝……”
……
平章关内,张峰的笑声在议事厅内不住回荡,震得项小满耳朵都疼了。
“行了,你安静会儿吧!”项小满无奈道,“装模作样,不就是撕了一张圣旨嘛,瞧把你激动的!”
“你懂什么?”张峰收住笑,一脸得意,“你没听那阉狗说的,撕圣旨如同弑君,我今天算是把那顺天皇帝给杀了,这不是天大的乐子吗?”
“等日后攻入邯城,让你杀个真的。”赫连良平也笑着打趣了一句,随即却又敛了笑意,正色道,“朝廷这出戏,唱得有些蹊跷,我们还需小心一些,免得着了道,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