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按照当今皇上亲笔所着的《皇明祖训》中的规定,大明朝的宗室犯法,根本无需交给官府和朝廷来治罪,只需交由宗人府问责即可。
而这大明朝的宗人令,不正是眼前这位高阳郡王的父亲秦王吗?
想到此处,道同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说道:“殿下,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呢?”
朱高煦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他实在想不通道同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看着道同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朱高煦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他不耐烦地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跟小爷在这里兜圈子!”
道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然后缓缓说道:“一时的快意恩仇,确实会让人感到非常痛快。但是,殿下您有没有想过,东厂可是圣上亲手建立起来的啊!您为了一时的意气用事,就把东厂的人全部赶尽杀绝,这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朱高煦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冷笑道:“哼,那又如何?小爷就是看不惯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他们仗着皇爷爷的宠信,为所欲为,小爷今天就是要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道同见朱高煦如此固执,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劝解道:“可是,殿下啊,您这样做虽然出了一口气,但如果圣上回京后看到东厂的人尸横遍野,他会怎么想呢?圣上可是对东厂极为重视的啊!”
朱高煦听了道同的话,不仅没有丝毫的悔意,反而更加嚣张地说道:“小爷才不管皇爷爷怎么想呢!小爷做事向来只凭自己的喜好,谁也管不着!”
听到“清理门户”这四个字,道同不禁感到有些滑稽可笑。
他心里暗自思忖:“你父亲可是锦衣卫的统领啊,就算要清理门户,那也应该是去清理锦衣卫内部的门户才对,怎么会跑到东厂来清理门户呢?这不是越俎代庖嘛!”
然而,与道同心中的印象不同,朱高煦虽然平日里在学业上有所荒废,性格也比较豪放不羁,但实际上他并非愚笨之人。
相反,他相当聪明,只是常常在关键时刻犯些迷糊罢了。
否则,历史上的朱高煦又怎能与他的大哥朱高炽争夺太子之位如此之久呢?
直到好圣孙朱瞻基降生之后,这场激烈的皇位争夺战才终于分出胜负,胜利的天平彻底倾向了胖胖的朱高炽。
朱高煦似乎担心道同无法理解其中的缘由,于是特意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马骐,然后吩咐道:“小马子,你来给这位道府尹讲讲,今晚这些番子查抄秦王府到底是奉了谁的命令?”
听到朱高煦点名,马骐不紧不慢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身着一袭素色的太监服,面色苍白,看上去有些阴险狡诈。
马骐走到道同面前,稍稍弯腰行了个礼,说道:“杂家是司礼监的随堂太监马骐,见过府台大人。”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听起来有些冷漠。
尽管马骐口称“府台大人”,但他的身体只是微微欠了一下身,并没有完全弯下腰去,显示出他对道同这个应天府尹的尊敬仅仅是表面上的礼节而已,内心其实根本就不把道同放在眼里。
这就是洪武朝的太监,他们虽然在宫廷中地位卑微,但却常常仗着皇帝的宠信而在外耀武扬威。
若是换成英宗一朝之后,司礼监彻底掌握了批红之权,与外朝分庭抗礼,那像王振这样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恐怕更是会在六部尚书面前趾高气扬、颐指气使了。
毕竟,这些太监在宫中是皇帝的家奴,可一旦走出宫门,他们便摇身一变,成为了可以代表皇帝身份的传旨内侍,其权势自然不可小觑。
对于马骐如此敷衍的态度,道同并未表现出丝毫的不满或计较之意。
只见他面色沉稳,不紧不慢地拱手作揖,礼数周全地回答道:“本官见过马公公。”
马骐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接着说道:“既然主子爷选择让奴婢代为回答,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直接告诉道大人吧,司礼监和东厂此番前来,乃是奉了太子爷的旨意,前来查抄秦王府的。”
其实,在来此之前,道同心中便已对此事有所猜测。
毕竟,东厂选择在大半夜这个时间点来查抄秦王府,实在是太过蹊跷,让人不禁心生疑虑。
然而,道同并未将这些想法表露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继续与马骐周旋。
他故意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满脸惊愕地说道:“竟然会是太子殿下的旨意?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太子殿下一向以仁慈宽厚着称,对待犯错的手足弟兄,向来都是回护有加,怎会突然下令查抄秦王府呢?”
说到此处,道同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这一情况感到十分困惑。
他紧接着说道:“本官觉得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其中必定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内情。不知马公公对此可有何高见?”
马骐回答道:“道大人所言极是,查抄秦王府的旨意确实并非太子爷的本意,而是司礼监的掌印陈公公在其中捣鬼。”
道同心中暗自思忖,通过刚才的一番交流,他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眼前这位马公公和那位司礼监的掌印陈太监之间必定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想到此处,道同决定进一步试探一下马骐,于是他直言不讳地问道:“本官斗胆问一句,这位马公公为何对其中内情如此了如指掌呢?”
马骐闻言,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道:“不瞒道大人,杂家正是陈公公的干儿子……”
然而,就在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突然瞥见不远处的侯显正朝这边望了过来。
马骐心中一紧,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呃,准确地说,杂家只是陈公公众多干儿子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