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狂暴的能量风暴终于平息了,那撕裂天空、搅动深海的恐怖力量余波,也如退潮般缓缓沉寂。仙武大陆北部那片曾经辽阔无垠、被海族视为圣域的“万渊祖海”,此刻展露在天地间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曾经蔚蓝深邃的海水,被无法想象的力量彻底蒸干,只留下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深不见底的巨坑,宛如世界之殇留下的一个巨大疮疤。
坑底深处,早已不是柔软的淤泥。高温熔融了一切,将亿万吨海水、礁石、珊瑚连同海族无数世代营建的水晶宫阙、宏伟祭坛,一并熔铸成一片广袤、狰狞的琉璃平原。这片平原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与墨绿交错的诡异色泽,仿佛是凝固的污血与诅咒的混合物,在微弱天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死寂的幽光。无数巨大而扭曲的骸骨,如同倾塌的山峦般杂乱地嵌在这片玻璃化的地表——那是深海巨鲸的骨架,曾经是海族无上力量的象征,此刻却如枯枝般脆弱断裂;还有破碎的巨鳌,属于强横的深海龙蟹霸主;更触目惊心的,是那些被强行撕扯开来、散落如碎石的巨型贝甲,曾是深海王族的护身至宝,如今却成了他们永恒的墓碑。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令人作呕。浓得化不开的腥咸,是亿万海族生命瞬间蒸发后残留的气息;刺鼻的硫磺与臭氧味,是能量湮灭后的余烬;更深层处,是一种源自神魂破灭的、深入骨髓的怨毒与绝望,如同无形的冰冷毒蛇,缠绕着每一个敢于窥视这片绝域的灵魂。偶尔,几缕残存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暗红水汽,从琉璃平原深处龟裂的缝隙中幽幽溢出,带着微弱的嘶嘶声,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叹息,在死寂的巨坑中盘旋不去。这就是海族的终焉,一个曾经威震仙武、雄霸深海的庞大势力,在张诚君那改天换地的一掌之下,彻底化为了历史的尘埃,留下的只有这片无声诉说着毁灭与绝望的“葬海巨渊”。
仙武大陆的格局,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在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这股浪潮的核心,不再是昔日呼风唤雨的海族,而是以无可匹敌之势、煌煌如大日般崛起的人族!
在仙武大陆的中轴,在那片被古老地脉拱卫、天地元气最为丰沛磅礴的核心地带,人族圣城——“煌耀天都”,正经历着亘古未有的蜕变。巨大的城墙早已超越了凡俗石料的范畴,通体流淌着暗金色的神曦,仿佛由亿万缕凝固的液态阳光铸就。无数繁复玄奥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在墙体表面流转、明灭,每一次闪烁,都引动周围的空间微微荡漾,形成肉眼可见的、坚韧无比的能量壁垒。圣城上空,终年不散的祥云瑞霭,此刻更是浓郁得如同实质化的琼浆玉液。仙禽异兽的虚影在云中长鸣飞舞,清越的鸣叫洗涤着天地间的戾气。更有无数由纯粹能量凝聚而成的金色莲花,在祥云之间凭空绽放、旋生旋灭,洒下点点蕴含勃勃生机的光雨。
圣城之内,早已是沸腾的海洋。宽阔如广场的主干道“通天御道”上,汹涌的人潮如同奔腾的江河,向着中心那座巍峨入云、仿佛支撑着整个天穹的“万圣殿”汇聚。人们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激动与狂热,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与荣光。无数面象征着人族不同宗门、不同王朝的旗帜,在街道两旁如林般竖起,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其中最为醒目、占据最核心位置的,是一面巨大到足以覆盖半条街区的玄色金纹旗——旗面深邃如夜,仿佛蕴含着宇宙的奥秘,中央以最纯粹的神力勾勒出一个古老而威严的“人”字,其边缘流淌着熔金般的光辉,散发出一种统御万方、唯我独尊的磅礴意志。这便是人族共尊的图腾,象征着张诚君意志的“人皇战旗”!它所过之处,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呐喊:
“人皇不朽!人族永昌!”
“万族俯首,唯我独尊!”
声浪汇聚成无形的洪流,冲击着圣城的每一块砖石,也昭示着一个崭新纪元不可阻挡的到来。
最先抵达煌耀天都、并受到人族最高规格礼遇的,自然是那些早已与人族结成最紧密同盟的古老种族。他们的到来,本身就是对人族新秩序最有力的背书。
东方天际,霞光骤然暴涨,仿佛有千百轮旭日同时升起。浩荡的仙乐响彻云霄,悠远空灵,涤荡心神。九条通体洁白如最上等灵玉、背生七彩光翼的“云螭兽”,拉着一架庞大无比、通体由“天心云精”打造的华美云车,破开层层祥云,缓缓降临。云车之上,天族的身影清晰可见。他们体态修长,容颜完美得不似凡俗,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圣洁光晕。为首者,正是天族当代族长——云澈。他身着月白色长袍,袍服上流淌着星河流转的玄奥纹路,手持一根顶端镶嵌着湛蓝色星辰宝石的权杖,气息缥缈而浩瀚。云车在万圣殿前巨大的“承天台”上稳稳落下,云澈当先步出,身后跟着数十位气息渊深的天族长老与神将。面对前来迎接的人族高层,云澈面带温和而庄重的笑意,微微颔首致意,姿态平等而亲近。
“天族云澈,携全族,恭贺人族领袖张诚君圣威盖世,涤荡寰宇!天人之盟,万古不移,今特来觐见,共襄人族盛世!”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承天台,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天族与人族的联盟,根植于无数个纪元的共同征战与守望,早已血脉相连,不分彼此。他们的出现,是人族力量版图上最坚实、最璀璨的一块基石。
紧随天族之后,来自大陆南方无尽莽荒古林的树神族使团,带来了截然不同却同样震撼的景象。没有恢弘的仪仗,没有浩荡的仙乐。承天台的西侧边缘,大地无声地隆起,数十团巨大而纯粹的翠绿色生命光团破土而出,光芒柔和而充满磅礴的生机。光团迅速凝聚、塑形,最终化为数十位形态各异的存在。有的如虬结的古老榕树,枝干苍劲,垂落的气根闪烁着符文;有的似挺拔的万年神木,树干上天然生有玄奥的纹理;还有的形如巨大的藤蔓缠绕而成的巨人,周身开满奇异的花朵。为首者,是一位身高近十丈的树人长老,他的主干呈现出温润如玉的深青色,巨大的树冠如同一顶华盖,每一片叶子都流淌着碧绿的光华,散发出浓郁的生命源力。他巨大的、由根须构成的双足深深扎根于承天台的玉石地面,发出低沉而充满岁月沧桑感的嗡鸣:
“森罗古域,树神一族,以大地根须为凭,以万木之心为证,恭贺人族领袖,肃清寰宇,还天地以清明!树神一族,永为人族盟友,生命之息,与君共享!”声音如同林涛,低沉而浑厚,带着大地的脉动。树神族代表着仙武大陆最古老、最坚韧的生命力,他们的支持,如同为煌耀天都注入了一股生生不息的源泉。
当暮色开始为天空染上深邃的蓝紫,承天台上空,异象再起。深邃的夜幕仿佛被无形之手撕开一角,一片微缩的、旋转流淌的璀璨星河倾泻而下。点点星辉并非虚幻的光影,而是凝聚成实质的、蕴含着微弱星辰本源力量的星屑,闪烁着冰冷而神秘的光芒。在这片流淌的星河之中,数十道身影无声浮现。他们的身体仿佛由最纯净的幽暗与星光共同构成,轮廓在虚实之间不断转换,唯有那深邃如宇宙的眼眸清晰可见,其中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生灭流转。为首者,是一位身形颀长、披着仿佛由流动星云织就长袍的存在——星族大祭司“辰寰”。他双手捧着一个由无数星尘自然凝聚而成的星盘,盘内星河流转,映照着诸天奥妙。辰寰的声音如同遥远的星辰低语,直接在所有人的心灵深处响起:
“虚空星域,星族辰寰,奉群星意志而来。人族领袖张诚君伟力,已扰动命运星轨,开辟崭新纪元。星族愿以亘古星辰为眼,洞察诸界,为君之耳目,指引前路。”星族的存在本身就是仙武大陆最大的谜团之一,他们的预言与洞察力举世无双。他们的归附,意义远超其战力本身,代表着天道轨迹对人族大势的认可。
天族、树神族、星族……这些早已与人族同气连枝的强族,如同最耀眼的星辰,环绕在煌耀天都周围,拱卫着人族的无上荣光。他们的到来,开启了万族归附的序幕。
接下来的日子里,煌耀天都成了万族汇聚的漩涡中心。每一天,承天台上空都闪烁着不同种族特有的能量辉光,各种奇异的语言、强大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宏大而复杂的交响乐。
“吼——!”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与沉重的脚步声,地面隆隆震动。来自西北“赤炎熔原”的岩火巨人族到了。他们每一个都高达数十丈,身躯如同移动的火山,由流淌着熔岩的坚硬黑曜石构成,粗犷而充满力量感。为首的巨人王“燚山”,单膝跪地时,庞大的身躯依旧如同一座小山。他声音如同滚雷:“熔原巨人,臣服!愿为人族熔炉,锻打兵锋,焚灭敌寇!”他巨大的、流淌着岩浆的手掌,恭敬地捧上了族中最珍贵的“地心火核”作为信物。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悄无声息出现在承天台阴影角落的一群身影。他们如同流动的墨影,身形模糊不定,气息阴冷而隐秘。来自“永夜幽谷”的影族使者“幽无”,身体仿佛由纯粹的阴影构成,声音也飘忽不定:“影族…愿为君之暗刃,藏于九地之下,刺破一切不臣之心。”他献上的,是一枚能够完美融入任何阴影、隔绝一切探查的“永夜之种”。
天空中,羽翼遮蔽了阳光。拥有华丽翎羽、天生亲和风雷之力的“雷鹏族”,成群结队,盘旋降落在承天台边缘开阔地带,姿态高傲而驯服。更远处,驾驭着庞大晶石巨龟、来自“瀚海晶泽”的水晶灵族,操控着金属机关兽、来自“千机山脉”的巧工族……一个又一个在仙武大陆上声名显赫的强族,带着各自的敬畏、算计或别无选择的臣服,踏上了煌耀天都的土地,献上代表忠诚的图腾、圣物或本源印记。他们的力量,如同百川归海,汇入了人族这轮骤然升起的煌煌大日之中。
并非所有种族都选择了归附。在煌耀天都外围,距离那象征着人族无上权威的万圣殿最为遥远的“止戈峰”上,另一场庄严肃穆、甚至带着几分悲壮的仪式也在同步进行。
止戈峰高耸险峻,山风凛冽如刀。峰顶被人工削平,形成一个巨大的平台。此刻,平台上聚集了十多个强大种族的领袖与核心长老。他们的气息同样渊深如海,或狂野霸道,或深邃诡秘,或神圣威严,每一个都代表着一方不容小觑的势力。巨灵族的族长身躯魁梧如铁塔,皮肤闪烁着金属光泽;九幽玄蛇一族的代表人身蛇尾,竖瞳冰冷;圣光独角兽族的族长通体洁白,额前独角散发着净化之光;还有驾驭着元素风暴的元素领主、散发着腐朽与新生交织气息的古老巫妖王……这些种族或因自身骄傲的传承,或因某些特殊立场,或因对人族未来尚存疑虑,最终选择了不依附、不敌对的中立之路。
峰顶中央,矗立着一块通体黝黑、布满天然血色纹路的巨大石碑——“止戈血誓碑”。此刻,碑面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血色纹路,正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令人心悸的光芒,仿佛干涸了无数年的血管重新注入了滚烫的血液。
“以吾之真名!”
“以吾之血脉!”
“以吾之种族存续为质!”
各族领袖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力量感,在凛冽的山风中依次响起,汇聚成一股撼动神魂的洪流。他们割开手掌或爪尖,将蕴含着种族本源气息的精血,用力按在那冰冷的石碑之上。
嗡——!
当最后一位领袖的血液融入石碑,整个止戈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血誓碑上所有的血色纹路骤然亮起,如同活过来的血管网络,爆发出冲天的血光!这血光并非邪恶,而是蕴含着一种源自世界本源法则的、冰冷而不可违逆的契约力量。血光直冲云霄,在极高处猛地扩散开来,形成一个覆盖了整个止戈峰顶的巨大、繁复、不断旋转的赤金色契约符文阵图!
阵图的核心,一个由纯粹规则之力凝聚成的、古老威严的声音,如同天道宣判,轰然响彻在所有参与立誓者的灵魂深处,也隐隐回荡在煌耀天都的每一个角落:
“止戈之契,立此存照!凡此立誓族群,其族运血脉,皆系于此誓!仙武大陆之上,人族疆域之内,永世不得主动侵犯人族分毫!若有违逆,举族血脉枯竭,气运崩解,族名永坠归墟!契——成!”
随着这天道之音落下,巨大的赤金阵图猛地收缩,化作无数道细密的血色符文锁链,闪电般没入每一位立誓者的眉心!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烙印和沉重束缚感,瞬间传遍他们全身。这是以种族存续为赌注的天道血誓,一旦立下,再无反悔余地。他们选择了远离风暴中心,也永远失去了在仙武大陆未来格局中角逐巅峰的可能。山峰上,各族领袖望着煌耀天都的方向,眼神复杂无比,有释然,有无奈,更有挥之不去的敬畏与一丝不甘的落寞。
而在万圣殿那高耸入云、象征着至高权柄的台阶之下,另一幅景象更显人间百态。这里是那些数量庞大、力量相对弱小、在仙武大陆残酷的种族倾轧中艰难求存的小族代表们聚集的地方。
没有资格踏上承天台,更无望靠近万圣殿的核心区域,他们只能拥挤在殿前巨大的“万灵广场”外围区域。这里人声鼎沸,却又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卑微与焦灼。数百个、甚至上千个不同种族的代表,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带来了光怪陆离的景象。
有身高不足三尺、皮肤如同覆盖着苔藓的“苔藓侏儒”,他们成群结队,紧张地捧着一块散发着微弱生命气息的古老苔原石;
有外形如巨大蘑菇、色彩斑斓的“伞菇人”,他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一株精心培育的、能散发安神孢子的“母菇”;
有背着沉重矿石背篓、皮肤如同岩石般粗糙的“穴居矮灵”;有驾驭着小型风元素、身体半透明的“微风妖精”;还有生着透明薄翼、如同放大版萤火虫的“流萤族”……
他们力量微弱,形态各异,眼神中充满了对强大力量的敬畏、对生存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的忐忑不安。在这里,力量不再是唯一的语言,生存的智慧被演绎到了极致。
一位身材佝偻、脸上布满鳞片、来自某个沼泽小族的蜥蜴人长老,颤抖着双手,将一块象征着他们全族信仰与历史的、刻满了古老图腾的沉重石板,艰难地举过头顶。他浑浊的眼睛望着前方高不可攀的万圣殿台阶,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大陆通用语,夹杂着本族的嘶嘶声,卑微地、反复地恳求着:
“尊贵的人族…伟大的守护者…收下我们‘泽鳞族’的图腾吧!我们弱小,但我们忠诚!我们愿为人族看守最污秽的沼泽,清理最肮脏的河道,只求…只求一片容身之地,一丝…庇护之光!”他的声音在喧嚣中显得那么微弱,却又那么执着。他身边的族人也纷纷匍匐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广场地面。
不远处,一个由数十个不同弱小种族临时推举出来的“代表”——一位长着六只手臂、面容愁苦的“多臂族”老者,正努力维持着秩序,声音嘶哑地喊着:
“排队!都排好队!把你们的供奉、你们的图腾、你们的诚意都准备好!人族的使者很快就会下来登记!记住!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依附强者,才有活路!”他的话语,道破了此地所有弱小生灵共同的心声。在绝对的力量鸿沟面前,尊严被压缩到了最低点,生存成了唯一的、也是最迫切的诉求。他们献上的图腾,是他们种族精神的象征,此刻却成了换取生存权最沉重的筹码。
万圣殿深处,核心圣坛所在的大殿——寰宇殿。这里的光线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由构筑大殿本身的神玉和穹顶上镶嵌的无数星辰宝石自然散发出的柔和而威严的辉光。空气凝滞得如同实质,浓郁到化不开的天地元气在此地温顺地流淌,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吐着最精纯的宇宙本源。
圣坛高逾百丈,由九级巨大的、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海、人族兴衰史诗的玉阶构成。坛顶平台广阔,中心区域,一道身影静静地盘坐着。
他,便是张诚君。
没有刻意散发任何威压,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外溢。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身着一袭最朴素的玄色布袍,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后,面容平静,双眸微阖。然而,他本身就是这片寰宇的中心,是那轮吸引着仙武大陆所有光芒与目光的终极存在。整个大殿的空间,都以一种微不可察却又真实存在的弧度,向他所在的位置弯曲、膜拜。时间流经他身侧,似乎也变得迟缓而恭敬。
当最后一道来自遥远异族臣服的信息流,通过遍布大陆的人族信仰网络,跨越无尽空间,无声地汇入圣坛下方一个缓缓旋转、如同星云般的巨大符文法阵时,张诚君那微阖的双眸,缓缓睁开了。
那一刹那,寰宇殿内流淌的柔和光辉似乎骤然凝固了。并非黑暗降临,而是所有的光线、所有的能量、所有的法则,都被那双睁开的眼眸所吞噬、所统御。那双眼眸深邃得如同将整个宇宙的起源与终结都囊括其中,平静无波,却又蕴含着足以令万界崩塌、令时光倒流的无上威严。那不是刻意为之的压迫,而是生命层次达到至高后,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对万物众生的绝对俯瞰。
也就在这一刻,早已等候在寰宇殿内、代表着人族最核心力量以及归附万族最高层的那一小撮存在——天族族长云澈、树神族巨人长老、星族大祭司辰寰、人族几位古老帝朝的至尊、隐世仙宗的太上长老……这些跺跺脚都能让仙武大陆震动的巅峰强者们,在张诚君目光垂落的瞬间,身体同时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迟疑。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膝盖撞击神玉地面的声音整齐划一,沉闷而震撼,回荡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大殿之中。
以云澈、树神长老、辰寰为首,殿内所有身影,无论种族形态如何迥异,无论力量属性如何不同,无论心中是否还存有最后一丝属于强者的矜持与骄傲,此刻都做出了完全一致的动作——五体投地,额头重重地、紧紧地贴在了那冰凉光滑、流转着法则微光的神玉地面之上。
他们的姿态是如此的标准,如此的卑微,仿佛要将整个身体都融入这象征着张诚君无上权柄的地面。宽阔的寰宇殿内,瞬间只剩下了一片匍匐的背脊和紧贴地面的额头。绝对的寂静笼罩了一切,连大殿本身流淌的辉光都仿佛凝固了。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空间也只剩下那圣坛之上唯一的身影。所有的呼吸都被压抑到极致,所有的心跳都仿佛停止。在这超越了力量层次的、源自生命本质的至高威仪面前,强如云澈、辰寰,也只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如尘埃,唯有最彻底的臣服,才是唯一的存在方式。
煌耀天都的喧嚣,在张诚君目光垂落寰宇殿的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按下了静音键。整个圣城陷入了一种奇异的、肃穆的寂静之中。然而,这寂静并非死寂,更像是一种万灵屏息以待的、充满敬畏的凝滞。
万灵广场上,那些拥挤在边缘、代表着无数弱小种族的生灵们,反应最为直接而震撼。当那源自万圣殿最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无上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汐般扫过整个广场时,喧嚣的讨价还价声、卑微的祈求声、不安的议论声……瞬间消失。
如同被收割的麦浪,广场上那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身影,不分种族,不分强弱,成片成片地矮了下去。苔藓侏儒们小小的身体几乎完全趴伏在地,巨大的伞菇人努力收缩着伞盖,岩石般的穴居矮灵额头紧贴着冰冷的砖石,半透明的微风妖精蜷缩成一小团光晕,流萤族的光芒也黯淡到几乎熄灭……他们甚至不敢像殿内那些大人物们那样五体投地,只能以最卑微的姿态匍匐着,身体因极度的敬畏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献上的图腾、圣物,被他们小心翼翼地护在身下,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与自身微薄存在感相连的东西。
承天台上,那些刚刚完成觐见仪式、尚未来得及离开的各族使团,无论是岩火巨人族庞大的身躯,还是影族飘忽的影子,或是雷鹏族高傲的翎羽,都在那威压掠过时瞬间僵直。巨人王燚山巨大的膝盖重重砸在玉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影族使者幽无的身形几乎完全融入了地面的阴影,气息收敛到极致;盘旋的雷鹏齐刷刷地收拢翅膀,头颅深深低下,紧贴台面。所有异族代表,无论之前姿态如何,此刻都只剩下最谦卑的俯首。
止戈峰顶,那些刚刚以种族存续为代价立下天道血誓、选择了中立之路的各族领袖们,同样感受到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威压。巨灵族族长坚硬的金属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密的涟漪;九幽玄蛇代表冰冷的竖瞳骤然收缩成一条细线;圣光独角兽洁白的鬃毛无风自动……他们虽然不在跪拜的中心,但那份遥远传来的、仿佛天道本身垂落的意志,让他们深刻地明白,自己刚刚立下的血誓是何等的明智与必要。峰顶一片死寂,只有凛冽的山风呼啸而过,吹动着他们凝重的衣袍。
整个仙武大陆,无论身处何地,只要修为达到一定层次,或与人族信仰网络有着一丝联系的生灵,都在这一刻心有所感。他们或停下手中的动作,或从修炼中惊醒,不由自主地望向煌耀天都的方向。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对至高存在的敬畏,如同无形的波纹,在仙武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悄然扩散。大陆上所有强大的神识,都在这一刻默契地收敛了锋芒,如同百兽在兽王巡视领地时本能地蛰伏。
喧嚣的万灵广场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泽鳞族那位满脸鳞片的蜥蜴人长老,额头依旧紧贴着冰冷的、带着尘埃的地面。他卑微的姿态如同广场上所有弱小生灵的缩影。当那笼罩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终于如退潮般缓缓消散时,他紧绷的身体才敢有了一丝微小的松动。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布满褶皱的眼皮费力地睁开一道缝隙。浑浊的瞳孔越过前方无数匍匐的背影,竭力望向那高耸入云、此刻在晨曦中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的万圣殿轮廓。那里,是力量的源头,是决定他们这些蝼蚁般存在命运的枢机。
一缕微弱的、带着清晨湿凉气息的朝霞,恰好穿过圣城高耸建筑的缝隙,如同金色的细纱,轻柔地落在他布满粗糙鳞片的脸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就在这缕微光的照耀下,这位饱经沧桑、在生存线上挣扎了一辈子的老蜥蜴人,用他那干裂的、带着沼泽湿土气息的嘴唇,发出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却凝聚着整个弱族生存智慧的低语:
“依附强者……” 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喘息,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从来不是耻辱……”
他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死死盯着那沐浴在朝霞金光中的圣殿之巅,那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却统御着整个大陆的目光刚刚收回。他布满黏腻鳞片的手指,因用力而深深抠进了广场砖石的缝隙里,指节泛着青白。
“……而是弱者的生之智慧。”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认命的悲怆,却又透着一股如沼泽水草般坚韧的生存意志。
朝霞的金辉渐渐变得明亮、温暖,如同熔化的黄金,泼洒在煌耀天都那流淌着暗金神曦的城墙上,泼洒在万圣殿那高耸入云、仿佛支撑着整个天穹的殿顶之上。琉璃瓦折射着亿万道光芒,璀璨得令人无法直视,整座圣城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神只,披上了神圣的光之甲胄。
在圣城中心,万圣殿那由整块“星辰母玉”雕琢而成的殿顶最高处,一点凝聚到极致、仿佛蕴藏着开天辟地之力的纯金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亮起。它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穿透力,如同在仙武大陆的心脏位置,点亮了一枚象征着永恒权柄的印玺。光芒柔和地扩散开来,笼罩着整座煌耀天都,并如同水波般,无声无息地向着大陆的四面八方荡漾开去。
这光芒所过之处,无论是匍匐在万灵广场尘埃中的弱小生灵,还是刚刚在承天台上完成觐见、心神尚未平复的强族代表,亦或是止戈峰上那些心绪复杂、远眺圣城的中立领袖……所有感受到这光芒的生灵,灵魂深处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明悟。
一个旧的时代,连同它的主宰者,已然被彻底埋葬于北方的“葬海巨渊”,凝固在那片暗红与墨绿交织的死亡琉璃平原之下。
而一个新的时代,一个以人族之名、以张诚君无上意志为绝对核心的时代,就在这煌耀天都升起的、如日中天的璀璨光芒中,在无数种族或心甘情愿、或别无选择、或敬畏臣服的簇拥下,被牢牢地锚定在了仙武大陆的命运长河之上。这光芒,便是纪元更迭的界碑,无声地宣告着——人族纪元,已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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