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哥，咱们一起上，大不了拼了！”瘦猴握紧了手中的短棍，一张尖嘴猴腮的脸上写满了决绝。
他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但关键时刻从不含糊。
宋芫看他一副赴死的模样，有点儿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动。
谁能想到他第一次见瘦猴时，对方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动不动就挑刺找茬，甚至还跑到鹰哥面前告他的黑状。
那时候宋芫简直烦死他了，每次碰面都忍不住想怼他几句，把他气得直跳脚才解气。
如今看到瘦猴愿意为他拼命，当真让宋芫心里感慨万千。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往往是在生死与共的时刻才能真正显现出来。
当初的那些小摩擦、小矛盾，如今看来都不值一提。
“别冲动，咱们还没到拼命的时候。”宋芫赶紧拦住瘦猴，虽然感觉这次要遭，但这气势上可不能输。
这时候硬拼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对方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而他们这边不过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商队护卫，对付刚刚的山贼倒还勉强，可面对这些黑衣人，实力悬殊太过明显。
一旦真的交起手来，无疑是以卵击石。
“既然你们主人有请，那我们就走一趟吧。”宋芫故作轻松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仿佛已经认命。
瘦猴一听，顿时急了：“宋哥，你疯了吗？跟他们走，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宋芫拍了拍瘦猴的肩膀，低声说道：“别急，我有分寸。”
暗七也皱了皱眉，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显然对宋芫的决定感到不解。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站在宋芫身旁，警惕地盯着那些黑衣人。
黑衣人首领见宋芫如此配合，似乎也有些意外，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宋芫等人围住，准备带他们离开。
宋芫往前迈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将手悄悄伸到袖筒里，握住了藏在里面的暴雨梨花针。
谁知他刚摸上暴雨梨花针，为首的黑衣人便察觉到了宋芫的小动作。
“宋公子，最好别耍什么花样，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说着，手中长剑寒光闪烁，直指宋芫咽喉。
暗七眼疾手快，长剑一挑，将对方的攻势化解。
其它黑衣人也都同时出手，刀光剑影瞬间交织成一片，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大规模杀伤武器“暴雨狸花针”也不好在这混乱的局面中使用，一旦射出，难免会伤到自己人。
眼见着瘦猴带着的速骥行等兄弟们不断有人受伤，宋芫被暗七护在身后，心里暗自焦急。
可单凭暗七一人，难以抵挡这么多训练有素的黑衣人。
这时，暗七趁着一剑逼退眼前黑衣人的间隙，及时甩出几枚信号弹，红色的浓烟拖着长长的尾巴升腾而起，在晴朗的天空中显得格外醒目。
黑衣人首领看到这一幕，愈发着急，攻势也变得更加猛烈。
暗七以一挡十，终有些力不从心，身上渐渐添了几道伤口，殷红的血迹洇透了衣衫，但是仍没有退后半步。
这时两个黑衣人左右夹击，持刀直刺暗七后心，另一人则直冲宋芫而来。
宋芫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想要拔出舒父赠送的匕首。
可他动作太慢，黑衣人眨眼间已冲到面前。
宋芫感觉自己要凉凉了。
千钧一发之际，三支乌木箭呈品字形钉入黑衣人胸前，尾羽犹在颤动。
舒长钰的身影从树冠间急坠而下，落地瞬间，手中长弓一甩，弓梢磕飞了一名正要对暗七下杀手的黑衣人的刀。
“舒——”宋芫的喊声卡在喉咙里。
他看到舒长钰反手甩出腰间软剑，剑身抖开时竟泛起水波似的寒光，贴着三名黑衣人的咽喉划出半圆。
血珠飞溅在枯叶上，像突然绽开的红梅。
“带他走。”舒长钰的声音比剑锋更冷，说话间已用剑柄磕飞两支暗箭。
暗七立刻会意，拽着宋芫跃上马车，瘦猴等人也连忙搀扶着受伤的弟兄们上了骡车，用力一甩鞭子，骡车和马车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
黑衣人首领突然吹响骨哨，林中又窜出二十余人。
“是私兵。”舒长钰眯起眼睛，软剑缠住刺来的枪头猛地一拽。
持枪者踉跄扑来的瞬间，他旋身抬肘击碎对方喉骨，夺过的长枪顺势掷出，将两名黑衣人钉在树干上。
暗七驾着马车横冲直撞，车轮碾过倒地者的手臂。
宋芫死死抓住车窗，看见舒长钰且战且退引开追兵，玄色身影在刀光中时隐时现。
“抓活的！”黑衣人首领突然变招，三把钩镰枪同时锁向舒长钰下盘。
舒长钰腾空跃起踩住枪杆，软剑贴着枪身削向握枪的手指，惨叫声中三柄枪同时落地。
宋芫突然闭了闭眼，怀里凭空出现一个陶罐，里面装着的是防水用的石灰粉。
他扯开布封探出车窗大喊：“闭眼！”
舒长钰闻声后仰，整个人如同一道黑色的箭矢向后倒飞出去。
宋芫瞅准时机，将陶罐中的石灰粉朝着黑衣人迎面泼去。
一时间，石灰粉弥漫在空中，黑衣人猝不及防，纷纷中招，眼睛被迷，顿时惨叫连连，阵脚大乱。
“啊！我的眼睛！”
“什么东西，看不见了！”
混乱中宋芫抛出套马索，舒长钰凌空抓住绳索借力跃上车顶，反手将软剑插入剑鞘，顺势从车顶滑进车厢。
宋芫目光一顿，他左臂衣袖已被血浸透。
“你受伤了！”宋芫扯开衣摆要包扎，却被按住手腕。
“是别人的血。”舒长钰风轻云淡道。
宋芫不放心，仍仔细查看舒长钰的左臂，确定没有伤口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宋芫都差点以为自己要凉凉。
马车突然一个急转弯，他整个人撞进了舒长钰怀里。
舒长钰顺势揽住他的腰，稳住他的身形，开口道：“你们出城后，我得到消息，郭通海有所动作，暗中调动人手。”
“我放心不下，便一路跟了过来。”
正好赶上这惊险的一幕。
“这么说，很可能是郭通海指使这些黑衣人来对付我的？”宋芫目瞪口呆。
不对啊。
郭通海为什么要派人抓他？难道是发现了他在郭府偷听到谋反计划？可当日明明躲得隐蔽，黑衣人虽有警觉却没发现，郭通海不该知晓。
还是昨日他去郭府，露出了什么破绽？
不应该啊。
可当时他明明很小心，怎么会被发现呢？
他仔细回想，自己当时的言行都很谨慎，与郭老夫人交谈时也只是聊聊家常，并未涉及任何敏感话题。
唯一特殊的，就是在花园里的遭遇，可那花匠就算有问题，也不至于仅凭一面之缘，就怀疑他有问题？
宋芫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他问道：“那群山贼也是郭通海派来的？”
“不是。”舒长钰微微摇头，“那些山贼应该是赵明德安排的。”
第二拨的黑衣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私兵，郭通海早有反意，从他豢养私兵就可见一斑。
但他如此大费周章对付宋芫，恐怕不只是担心谋反计划泄露这么简单。
“林姨她不会有事吧？”
自从得知郭通海有可能涉及谋反后，宋芫便托人给林娘子送了信，隐晦地提醒她多加小心。
林娘子与郭府有往来，若郭通海真的察觉了什么，难保不会对林娘子下手。
“我借娘的名义，请她来松州相聚，如今应该到怀仁县了。”舒长钰道。
那便好。
马车一路疾驰，直到天色渐暗，才在一处偏僻的废弃山神庙前停下。
众人相互搀扶着走进山神庙，宋芫和瘦猴找来干草铺在地上，安置好受伤的兄弟。
宋芫从马车上翻找出简单的伤药，为大家处理伤口。
篝火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又痛苦的脸，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草药的味道。
幸好除了几人伤势较重外，其他人大多只是皮外伤，并无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