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盛强从山上回来,刚进府门,便被乔氏喊去一起用早膳。
盛强来到主院,乔氏见儿子回来了,十分贴心地为他盛了碗粥。
“你快净净手,喝一碗热粥。”
盛强在婢子的服侍下净了手,坐到了圆桌旁。
乔氏笑着道:“山上空气好吧?我见你在山上待了一夜,这气色都好了不少。”
盛强点头:“山里确是清净舒服。”
乔氏给他夹了个鲜虾包子:“吃吃这个,你喜欢吃虾,今早我特意让厨房包的。”
盛强默不作声吃着饭。
屋内只余连嬷嬷一个下人,乔氏对着盛强道:“强儿,其实这些年,母亲一直都觉得对你有所亏欠。自从你的手变成这般,母亲心里一直都觉得,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盛强顿了顿,道:“母亲真的觉得愧疚?”
“没有一日不觉得心疼,若非你的手伤了,必能与你父亲一般,登上仕途,前途不可限量。”
盛强:“罢了,我如今这般,也是我咎由自取,毕竟当年的事情,我也有参与,算不得清白。老天总归是公平的。”
乔氏挑眉:“强儿,这明明是老天欠我们的,你怎能这样想?是,你虽不能入仕,但母亲如今已经为你搏了一条新的出路,我们不做官,照样可以扬名立万,被世人追捧赞颂。”
盛强盯着她:“母亲这是何意?”
“强儿,你有书法大家之气韵,是天生的大家。且你又是当朝太傅之子,母亲会将你打造成京城首屈一指的书法名家。”
盛强嗤笑了一下:“书法名家?母亲还真敢想。可惜儿子并不感兴趣。书法是儿子于书房一角自娱自乐的爱好。我的字,也只为我自己而写。”
乔氏道:“那是你还没有成名,你要知道,你若成了名,一来可以光耀门楣,二来你的字将会成为文化产物,被各个书画爱好者争相收藏,三来,你若是盛了书法大家,日后可是能找一门心仪的亲事啊。
待你成了亲,母亲便就有了在自己的儿媳,何必还要与那夏氏牵扯?我定会一心好好对待我自己的儿媳的。”
盛强看着乔氏畅想的模样:“所以,这才是母亲真正的目的吧?”
乔氏:“什么?”
盛强脸色变得发沉:“母亲,郑氏的嫁妆,当年你已经如愿得到了。你可知这京中世家女子,有多看重自己的嫁妆。你能不再盯着这些东西了吗?”
乔氏心里一虚:“我哪是盯着这些东西了。我,我是想让我儿有出息啊。你难道不想成为你父亲的骄傲吗?”
“母亲觉得我在父亲眼里还有可能有骄傲吗?在那年你怂恿我将盛枷撞进河里时起,我便就已经失了父亲所有的期望了。
还有,这些年父亲不提旧事,不是因为他忘了,他不介意。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俩之所以现在还能相安无事,并非是因为他有多护着我们,而是因为,他将脸皮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旦有一天我们彻底影响了他的脸面,你以为他会怎样待我们?”
乔氏被盛强这一番番地话绕地心中烦躁。
“你这孩子,你为何就不能往好的地方想?”
“想不了!”
乔氏心口抖动了一下:“没关系,你不想,母亲已经替你想了,我今日跟你说这些,也不是与你商量的。我儿谦逊,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我已经替你迈了!”
盛强警惕道:“你做了什么?”
乔氏倔强地迎着他的目光:“你是我的儿子,我自然可以替你做主!”
盛强目色不安地与她对视须臾,倏地起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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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书房门口,看着空荡荡的书房,盛强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绝望。
他的好母亲趁他不在府里,将他所有的字画全都卖掉了。
听说还是打包价,一卷五两银子。
盛强走进书房,看着空空的墙壁,空空的书架,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里慢慢溢出了一股灭顶的绝望。
他终于彻底意识到,他们终究还是好不了了。
他的母亲,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了。
侍卫大庆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他冲到书架旁到处四处翻看。
真的没了,一幅都没了,大公子这些年积攒的得意之作,其中包含了好多幅大公子十分珍爱的字和画。
如今竟全都被夫人卖了。
一幅都没有留下。
他同情地看着盛强:“大公子,你,你一定要想开些,这些字没了不要紧的,我们还可以再写!”
盛强:“再写,呵呵,再写她只会继续卖。将卖完的银子塞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她会为我相看一门丰厚的亲事,继续充盈自己的钱袋子,她停不下的。”
大庆明白盛强的话,叹息着垂下了眸子。
“夫人,或许就这个爱好。倒也,不是多理解不了的事。”
“是啊,贪财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但她早已迷失其中,终将为自己的所行付出代价”
盛强在屋内脚步无力地走了一圈,道:“她终于耗干了我仅剩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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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乔氏刚刚起床,盛若举突然冲进了她的房间。
他开口斥责道:“你卖了盛强所有的字画?!”
乔氏闻言,立刻软声道:“老爷,你都知道了?”
盛若举怒目圆瞪,一把扯起乔氏的衣领:“谁让你这么做的?”
乔氏缓缓将自己的衣领抽了出来:“老爷,你先听我说啊。哎呀,我本想着等着事情成了,再告知与你的。咱们强哥儿的字画,得到了京城字画商的关注,他们正筹备着要将强哥儿打造成书画大家呢。老爷,咱们强哥儿也要光耀门楣了。”她眼里含着激动,“他是真的遗传了你的优点了啊老爷。”
盛若举大喝一声:“你闭嘴!”
乔氏吓得一愣:“老爷,您怎得这么大的火气,您不想强儿有出息吗?这些年您看着他自暴自弃,难道就不觉得难受吗?他现在很快就要扬名了啊。”
“难受?他变成这般样子是因为什么?别人不清楚你不清楚吗?”
乔氏:“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今日做这些,也都是为他好啊?是不是他跟你告状了,这孩子总是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回头我一定要好好开解他。”
盛若举咬牙道:“你没机会了!”
乔氏:“……”
“你的儿子,离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