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总，这个想法虽然很好，但是否有些不切实际？”
裘伯君非常认真地问道。
作为高考数学满分的地方状元，他对数字非常敏感。
一个行业里的用户，每年的消费需求基本是固定的，买了这家公司的就不会去买那家公司的。
就相当于有人想要买菜。
他一天买菜的份量通常是固定的，买了牛肉就不会再买猪肉，买了猪肉就不会再买鸡肉。
雷君研发出一家很厉害的公司，大量增加了劳动者的收入。
同时减少了普通民众的生活支出。
可以让原本买不起肉，将鸡蛋当作荤菜的人吃得起牛肉了，但也仅止于此。
民众每天消耗的食物有限。
不可能在牛肉方面出了一个Ibm，在猪肉方面也能出一个Ibm，这听上去就非常不现实。
“雷总，我觉得裘总说得很有道理。”
“民众的需求总有被满足的那一天，想要创造出足够多强大的公司，只怕很有难度。”
陈天龙在旁边连连点头。
“不对，裘总，陈总，你们这是非常典型的陆地文明思维。”雷君说道。
他眼神极其深邃，仿佛看到了极其遥远的星河。
裘伯君与陈天龙彼此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困惑。
他们也都是名校高材生，对“陆地文明”与“海洋文明”的说法，自然并不陌生。
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这究竟与巨头公司的数量有什么联系。
不过他们马上就将视线都落到了雷君身上。
雷君喜欢读书，这是整个银河集团人尽皆知的事情，所有高管都知道他爱读《孙子兵法》。
可事实上陈天龙与裘伯君知道。
雷君读的书包罗万象，从华夏历史到西方军事，乃至军事与生物化学等等。
所有重要学科的基本概念，他基本都有涉及。
“陆地文明，我们也可以将其解释为河流文明。”雷君继续说道。
这其实是一种地理文明的常识。
毕竟水是生命之源，人想要活下来并且发展成一个文明，必然需要靠近水源。
没有海洋但是可以形成文明的地方，必然是以河流为水源。
这就是华夏歌曲里，在提到故乡的时候，唱的是“一条大河波浪宽”。
对陆地文明的人来说，每一个人的故乡都有一条河。
“河流文明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
“在过去，这让它显得极其稳定，但在现代，这却成了阻滞它进步的特性。”雷君继续说道。
裘伯君与陈天龙对视一眼。
彼此都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他们都是最为顶级的那一拨聪明人。
当然不会静等他人给自己灌输答案。
而是会在确定问题的那个瞬间，就开始努力去思考答案。
只是他们思考了好长一会，还是没有想到答案。
“雷总，你说的是什么特质？”陈天龙有些小心又有些期待地问道。
雷君沉默半晌，仿佛在说到一个非常沉重的事情：
“边界！”
他只是说了两个字，换做很多人可能都没有听懂，可裘伯君与陈天龙同时露出了震撼之色。
陈天龙更是震撼得嘴巴大张。
显然这两个字，给他带来了极其巨大的冲击，甚至正在打碎他原来的世界观。
“在所有的河流文明里，边界都是非常重要的概念。”
“我们会首先给自己确定一个边界，比如说造上一堵墙，或者是划定一座山。”
“然后就在这堵墙里生活。”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人口愈发增长，这堵墙里的生存物资渐渐就会显得匮乏。”
“于是人们为了争夺物资就会开始各种争斗。”
雷君悠悠地说着。
眼神变幻，仿佛看过了很多年的悲欢离合，很多人的生老病死。
陈天龙眼神低垂。
他尽管出身于国企干部之家，从小到大没有感受到过“匮乏”这两个字。
但在回农村老家时。
亲眼见过两个长相相似的中年男子，为了一块木板而大打出手。
听旁边人说那是一对亲兄弟。
在父亲去世之后，两人开始争夺遗产，谈不来以至于到了动手的地步。
而那所谓的“丰厚遗产”，不过是一块木板罢了。
裘伯君在旁边显得感慨更深。
他出身的东水寨是一个很小的村子，经常有人因为一颗鸡蛋就大骂三天。
“在最开始，边界是为了保护我们。”
“让边界之外的东西无法进入，包括那些可怕的侵略者，以及病毒、风沙等等。”
“可在后来。”
“它却成为了困住我们自己的枷锁与牢笼！”
雷君若有所思地望向陈天龙与裘伯君，说出了王阳明曾经说过的一句名言：
“去掉那有形的边界很容易。”
“可去掉心中的边界却很难。”
“如果没有去掉心中的边界，那么我们就会认为，世界上的所有财富与需求都是固定的，同时也是有限的，甚至是匮乏的。”
“为了追求财富，我们需要与无数人竞争。”
“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地获得了财富，那么其他人就必然都是失败者。”
“财富就会与他们无关。”
陈天龙与裘伯君再次对视，都感觉到雷君所说的，其实就是生活中极其常见的事实。
他们见到的绝大多数人，在生活中都是进行这样一种极其残忍的零和竞争。
一旦别人得到了，那么自己就不可能得到。
为此要付出全部的努力，包括辱骂乃至打斗的方式，但最后得到也不过是一块木板。
但对很多人来说，这也已经是极其难得的生存资源。
值得为其付出乃至于牺牲。
“同志们，我想，这样的人生并不值得我们度过。”雷君非常认真地说道。
生活不该是这样的，人生也不该是这样的。
陈天龙与裘伯君同时眼前一亮。
他们当然赞成雷君所说的这个观点，同时也认识到了，解决这种文化带来的问题的方法。
那就是雷君所说的“海洋文明”。
“与河流文明相对应的就是海洋文明，它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质，那就是没有边界！”
雷君说道。
他的声音平静，可眼神中却满是期待，显然颇为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