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线上，用于投料的锅炉翻倒在地，红热的钢水流到地面。
几具工人的尸体被这钢水灼烧。
“啊……”
角落里传出痛苦的哼叫声。
我小心走过去，看到一名工人倒在地上，右腿小腿骨折。
那工人额头冒汗，死咬牙关，表情痛苦。
我走过去检查伤口，却看到一道划痕。
正是这道抓痕的力量，扭断了他的腿骨。
“你被感染了。”
我皱眉道。
“嗯。”那工人尽可能忍住疼痛，“那个怪物向我冲过来，我没来得及躲开。我是不是要死了……”
“还有得救，我带你去拿抑制剂。”
我扶着这名工人走出车间大门，找来一辆手推车，将其放在推车上。
防控部仓库里有抑制剂，只要及时注射，存活的几率很大。
路过办公楼时，能听到那感染者的嘶吼和枪声。
“林染！”
办公楼下，白月带着一群人先后有序逃了出来。
“白月！”
我向白月挥手。
楼下人员纷纷向空旷处跑去，公安部的人也在组织撤离。
白月见所有人都离开大楼，便向我跑过来。
“你怎么样？”
我关切道。
“那怪物很谨慎，一直和我保持距离。武警部队来了后，我就带着里面的人出来了。”
白月说道。
“那就好……”
我放下心来。
“他受伤了。”
白月看到这名工人折断的小腿。
“我得带他去防控部，他被感染了。”
我快步推车道。
抵达防控部办公室，却发现这里已经聚了不少人。
公安部的人将这群人团团包围。
他们在门口吵闹。
砰砰砰砰！！！
“全部后退！”
公安部的领导站在最前面，朝天开了几枪。
“怎么了？”
我疑惑走上前，却被一旁身着警服的人拦下。
“别再向前了，停在这里接受检查。”
那人一手握着摸着腰间手枪，一手放在身前道。
“我就是防控部的负责人林染，这是怎么了？”
我问道。
“库存的抑制剂不够。那帮人大多被感染了，都在争抢着用上抑制剂。”
那警察无奈道。
身旁的工人听到这消息，愣了两秒，又垂下头去。
“我也被感染了。”
他开口道。
警察掏出枪，后撤两步。
“林先生，还有这位小姑娘，离他远一点。”
我无奈放开推车，那工人费力从车上爬起来。
“别指望抑制剂了，到那边隔离去吧。”
警察指向隔离点道，同时拿枪小心指着那工人。
那工人乖乖照做，似乎已经认命。
可防控部办公室门口，情况却愈演愈烈。
刚刚那几声枪响可唬不住他们。
“本来抑制剂就不够！凭什么刚刚有人可以插队！”
人群嘈杂的声音中传出话来。
“就是啊！不是都说好了先分配给我们吗！”
“都别活了！！！”
不知是谁率先冲了过去，死死抓住眼前一名警察的衣领。
砰……
这一枪不仅没有起到威慑作用，反而成了那群人进攻的号角。
他们冒死冲向那些警察，扭打成一片，场面已经无法控制。
我和白月只能不断向后退，防止被流弹击中。
“开枪！！！”
“快开枪！！！”
砰砰砰砰！！！
……
枪声止息，那些工人的血液染红了防控办公室前的台阶，顺着大理石砖的缝隙渗入泥土中。
警察们无暇清理这些尸体，便忙着检查其他人的感染情况。
我倒不觉得悲伤或可怕，只是觉得奇怪。
这种事本不该发生。
可远远望向那倒下的人群中，竟看到曹工的身影……
“曹工？”
我心头一惊，慌忙跑过去，又被一旁警察拦住。
“我只警告一次！你要是再乱跑，一律按感染者处置！”
那警察厉声道。
“怎么回事？梅璐呢？”
我四下张望，隔离点内没有梅璐。
那死人堆里似乎也没有梅璐的尸体。
“喂！”我指着曹工的尸体，愤怒地向那警察吼叫，“他可是厂里的技术负责人！你们怎么可以杀了他？”
那警察扭头看了眼血泊中的曹工，却只是冷哼一声。
“就是那个人带头惹事！再任由他破坏纪律，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这怎么可能！我要找你们领导！”
我难以置信。
“有什么问题隔离结束再说！”
那警察不耐烦道。
……
办公大楼内。
武警部队还在与那怪物僵持。
双方都不敢擅自进攻。
武警部队呼叫支援，重火力已经在路上。
……
我们所有人都被困在隔离点，不得离开。
而防控部办公室门前的广场上，时不时有一两名武警队员被送过来。
他们都表现出轻微的体表伤口。
我不禁暗暗皱眉。
这异变体很聪明，不是简单的模仿人类，恐怕也是三阶段水平。
它知道怎么对付人类，根本不需要花太多力气。
制造越多感染者，对我们的后勤压力也就越大，到时候不攻自破。
据办公楼出来的武警队员所描述，那怪物与人类完全一样，但速度力量超乎常人。
防控部仓库的抑制剂也被优先供给这些前线部队人员。尽管炼钢厂的防控条例里没有这一条，但特殊情况下，这也是合理的。
武警部队和那异变体博弈了三个小时，最终也不得不后撤。
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抑制剂，虽然依旧在向政府求助，但送过来至少4小时，而且数量有限。
再有人员感染，就只能等死。
我们在隔离点的观察期也刚好结束。
那些被感染人员，由武警部队统一清理。
其余人在公安部的安排下，准备离开此处，先回镇子里。
我吵着要找公安部的负责人。
“你小子要干嘛！”
那警察狠狠瞪着我道。
“按我们炼钢厂的病毒防控条例，如果出现感染者。抑制剂的使用优先级有明确规定，你们凭什么不按规定来？”
“谁让那家伙带着一群被感染的人闹事！除了开枪，我们也没办法。”
“我都听到了！你们没有按照条例要求使用抑制剂，他们当然不满！”
“谁管你们厂里的条例！我们依法办事。”
这让我有口难言。
可我想不通，曹工怎么也会被感染。
下午5点，我们被集中到炼钢厂右侧广场上。
所有人得暂时回到镇子里。
等武警部队拿到重武器，清理了那异变体，大家才能回来。
镇上的车来来回回运送人员。
我和白月失落地坐在一边。
“林染！”
我转过头去，看到梅璐哭着跑过来。
“梅璐……”
“曹工死了……”
梅璐低头痛哭道。
“曹工怎么会被感染？”
“他没有被感染。”
“那他为什么和被感染人员站一起？”
我好奇道。
梅璐指着我们右前方。
我顺势望过去，一名40多岁的男人站在路边，带着眼镜，白衬衫西装裤，脚踩着锃亮的皮鞋。挺着啤酒肚，几乎要将白衬衫撑开，手上缠着绷带，正与一名警察闲聊。
那男人身后也站了几名警察。
“就是他。”
“他怎么了？”
“我们的抑制剂只有40只，可送来的感染人员远不止40人。但按照病毒防控条例，我们选出40人使用抑制剂。可那混蛋忽然带人冲过来，强制拿走了一只抑制剂。搞得大家都很不满。曹工为其他被感染的工人不平，要求交还抑制剂。就和他们闹了起来……”
梅璐说着说着，又哭了出来。
“明白了……”
我叹口气，“当时因为经费不足，而且结合日常感染比例很低。库存40支抑制剂已经很多了。而为了防止争抢，使用抑制剂的优先级也是根据先来后到、感染时长、伤口开放程度综合考虑的。但人员职位高低绝不是参考标准，这也是为了公平。”
“所以那家伙坏了我们的规矩。”
白月望着那人，眼中带着杀意。
“他是市里派来勘察的，刚好今天碰上那异变体。据说是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划伤了手臂。随同人员担心他被感染，才过来拿走抑制剂。估计也是市里的干部，我看公安部和他说话都卑躬屈膝。”
梅璐无力道。
“华国可没有法律要求，抑制剂得按照职级高低发放。”
我冷冷看了那人一眼道。
白月一直闷闷不乐。
“哪位是林染？还有白月。”
一名警察走过来，冲着人群大喊。
“我是林染。”
我举手道。
“哦！”那警察走过来，“就是你打算回江北市对吧！你们厂里那个谁之前帮你提交了申请，江北市已经同意。明天你们两人到市里做个核酸检测，结果出来后就会有接你们回去。”
“……明白了”
我平静道。
“江北市是个好地方。”
那警察拍了拍我的肩，“你俩运气不错。”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注视着那男人。
是他害死了曹工，还有40名本该幸存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