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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些留子在网上哭穷的时候，是真的穷，并不是装的，
“而给员工的那两千万，至少要拿出百分之四十，补上员工的五险一金，
“剩下的一千两百万里，
“再扣去给外包公司的两百万，才是真正的工资——而这些工资，发的是三月的，实际上可能是补的去年十月的欠薪。
“员工拿到手后，要去还房贷，要用在通讯、煤、水、电气这种普通人的固定开销上，
“三千万，就没了。
“我知道，你会问——还有利润呢？实收呢？
“有的兄弟，有的。
“假设这家帝国企业关系不错，年实收能达到一个e，
“但你知道，这一个e不都是可支配收入，
“地方会要求搭配一些资产，比如一些卖不出去的房子，按六千一平抵偿——其实是三千一平，还有价无市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这么抵，还有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总共占六成，‘不可流失’不可变现，
“最后，是四成现金。
“也就是一个e，最后到手四千万——这已经是值得庆祝的大笔真金白银，
“这四千万怎么处理？那当然是发奖励，庆祝历史款项清欠成功，论功行赏：
“先回馈上峰，百抽其五，
“其次是本司红人——管理者们名义上不能拿，但十位总助，八位经营部负责人，十几位清欠专员，上级单位的七大姑八大姨，董办的小姑娘，都很辛苦，‘
“必须论功行赏，十抽其一，二，三……
“你一抽，我一抽，至此，四去其一，
“然后呢，与管理者们有密切关系的供应商们，闻着味儿就来了——员工还不知道公司有盈利，还在为家里揭不开锅发愁的时候，这些人，已经知道款项什么时候到的账，总数多少，先到先得，
“他们是管理者们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侄子，侄女的丈夫，丈夫的老公等等，
“听说你收了一个e？
“付人家三分之一不过分吧？
“况且，这三千万也不是真的进了他们的口袋——这些是个人企业，上峰和管理者们很多不好走的账，其实都是从这些地方走的，难道你敢不给？
“而且，这不是帮小扶微的嘛。
“这些水撒下去，会重复上述过程，再给这些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下游，如此往复——当然，也有一部分，会变成香车美人，那不重要，不多。
“哦对了，钱来了，之前管理者们带领大家共克时艰，这时候是不是该把拖欠的绩效发好了啊？账上可是清清楚楚记着呢。
“前面这么难，每个人补一百个，过分吗？
“等等，等等。
“再剩下的，就得往下补了，
\"剩多少补多少，哪怕只剩一万，也要补给员工！补进欠缴的社保，欠下的薪酬里！这点担当，必须有！
“发现问题了吗？
“不，我没有想讽刺那些公司管理层，也不是要批评普通人攒不下钱，
“我只想说——
“问题就是，在刨除这些所有刚性开支后，
“那些员工，那些数量最多的普通人，他们能流向消费领域的钱，已经很少，很少了。
“几乎就没有了。
“这个小模型，至此结束了。
“它很粗糙，省略了很多说不得的东西，
“但它还算真实，能以小，见大。
“那你帝国不通缩，天理何在？
“怎么，只依靠你们五姓七望，靠你们的七大姑八大姨，你们的亲信和近人，想撑起一个帝国的市场？
“想瞎了心了？
“小老弟儿，以上我说的这些，可有半点夸张？
“可有半点为了攻击你们而攻击你们？
“可有半点道德批判？
“都没有吧？
“这个朴素的模型，只是呈现出了正常的耗损，水流的路径。
“所以，最后就是通缩，萎缩，
“在无数次的不得已中，帝国被扼住喉咙，慢慢窒息。”
陆明探身，慢慢凑近老人的脸孔，目光冰冷：
“至于你说的那些帝国棋局，海外局势——
“对，都对，
“但都是以你，你们为叙事主体时，才对。
“王，侯，将，相，
“那是你们的棋局，你们的谋略，你们的故事。
“讲故事时，你们不是五姓七望，你们是帝国的掌舵人，
“那，付出代价时呢？
“你们吃着十倍、百倍于凡俗帝国人的俸禄，却觉得已经是‘苦日子’了。
“那还何来‘我，们’？
看着老人额头渗出的一滴滴冷汗，陆明摇了摇头，坐回椅子：
“而且，我也不只是在说钱，
“还是在说人，
“在说帝国人的未来，帝国的活力。
“以及一切。
“你们啊，
“太多了，
“早就太多了，
“几千个人，养着几十口你们，便是负重难行，
“几千个人觉得苦，几十口你们，也觉得委屈。
“还纳闷，怎么帝国人口断崖，越来越近呢？
“对此，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谐音梗，铁定要扣钱的那种，
“它能给出回答——
“‘出生的孩子太少，是因为畜生太多’。
“简直太对了。
“老，东，西，
“这人间，大人们的哭声多了，
“孩子们的哭声，自然就少了。
“帝国人养着你们这么一大帮孙子，
“哪还有余裕，养自己的孩子呢？”
……
老人怔怔地看着陆明，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少年却笑着伸出手指，指点着他的面门：
“憋着。”
“……”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乖，闭嘴，
“我替你说。
“你想说，这是时代的代价，是内忧外患，这是阶段性的过程，
“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你们在改了……
“我知道，
“我都知道，你们是真的在改，
“只是很慢，很慢，
“而末日，早早追了上来。
“可笑的是，连末日都会原谅你们，
“允许你们像蟑螂一样活了下来，
“但我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