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翼星,老师的情况怎么样了?”
舱室内,一座被改造成医疗设备的原生体舱旁,红色装甲的女塞星人眉头紧皱着:
“更不好了,克劳。
“她现在根本无法进行能量循环,
“注入再多能量,都无法被转化吸收。
“她的火种正在变暗。”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火翼星双手抱胸,轻声说道:
“希望风刃和小淘气传来的信息是真的,
“希望那个‘地球’的统治者,真的能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
克劳瑞娅微微俯身,检查着那些设备的运行情况:
“这是唯一的希望,
“值得一试。”
原生体舱内。
一个卸去了所有装甲的纯白色女塞星人,安静地平躺着。
她的身体接入大量维生设备,火种的位置被重点监控。
她看起来十分安宁,仿佛一个熟睡的人类,但她的双眼是睁着的——
曾经充盈着火种蓝光明的机械瞳孔,几乎暗淡无光。
但她的双瞳依旧会不时闪烁两下,证明这副躯壳暂时还没有完全死去。
两个弟子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老师,看着天铸城的建立者。
“时之女王”,艾丽塔。
她曾经是最强大的女性塞伯坦人,身为神铸体,她的能力是可以短时间内制造出一片静滞力场,阻挡一切攻击和伤害。
凭借这种让所有物理学家电路板超载的能力,她曾无数次从危险中拯救他人的生命。
可现在,她却救不了自己。
随着瞳孔中光芒的闪烁,一些词语从她的发声器中出现,断断续续,连不成句。
火翼星和克劳瑞娅再次对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痛苦和无助。
曾经无所不能的老师,一点一点变成了这副样子,
可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两人默然站在原生体舱旁,良久,火翼星开口:
“克劳瑞娅,你认为……风刃和小淘气传回来的消息,是准确无误的吗?”
她的手在原生体舱的边缘逐渐握紧:
“那个偏远星球,真的有修复老师方法?”
克劳瑞娅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而老师在意的,也不是什么修复和治愈的方法。
“她最后一次清醒过来,看到那条消息,就要去地球。
“因为风刃说,那个‘领袖’复活了。
“我们都知道,这是无稽之谈。
“但老师执意要去。
“我想,她应该也清楚,那不可能。
“或许,风刃是遇到了某个曾经的领袖追随者,而对方把自己漆成了擎天柱的涂装。
“但她想亲自去看看。
“那我们就陪着她。”
克劳瑞娅努力收敛脸上的愁容,拍了拍火翼星的肩甲:
“我回驾驶席了,你也该待机一会。”
青蓝色装甲的女塞星人回到驾驶席。
火翼星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飞船内,只有艾丽塔体内传出的杂音回荡:
“……滋滋……降落……
“……接近……
“……地面……
“……滋滋……抱歉……
“……收到……救援……
“……三号卫星……
“……滋滋……开始……滋滋……搜寻……”
……
数十年前。
塞博坦,中央大平原。
尸骸遍野。
一架浓烟滚滚、近乎散架的飞行器,正向平原坠去。
飞行器驾驶舱中,机体即将解体的红色警报、操纵台爆出的花火,充盈她的视野。
而她的双手死死攥住操纵杆,扑向下方的大地。
频道中,她带来的作战部队已经被甩开很远,战士们的声音杂乱无章:
“这,这不可能……整个塞伯坦的能量反应都在沉寂,祂,祂……”
“祂要死了!!”
“艾丽塔,快回来!”
“大姐头!战斗已经结束了,兽群的残部已经跳跃走了,我方有生力量也都撤离了!
“地面上并不安全!还有狂派游荡在战场上……艾丽塔,艾丽塔!”
啪。
她关掉通讯器。
钢铁的大地越来越近。
拜那头多年前横扫塞星的怪物所赐,这颗星球已经没有了大气层,
这让她得以驾驶这台在空战中几乎被撕碎的飞行器接近地面,而不是在大气层中烧毁。
刺耳的警报声中,她接入了一个很久没有进入的频道。
她调校着发声设备,平静地说道:
“正在降落。
“正在接近地面。
“我已经接近了中央平原边境。
“抱歉,我来晚了。
“收到你的求援信号,我带着天铸城最能打的战士们回来了,
“之前,我们被挡在了三号卫星上,那些巨兽很难对付。
“但我来了。
“你在吗?
“我捕捉到你的信号源在这里,但没有具体位置。
“开始搜寻。”
飞行器的制动系统已然失灵。
大地扑面而来。
……
“轰——”
引擎的轰鸣声,在死寂的钢铁平原上响起。
一道鲜艳的影子疾驰而过,在遍地障碍物中灵活地打着弯,不时跑上“墙壁”,在空中飞跃——
那是一辆洋红色的塞星跑车。
实际上,她的状态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好——能量已经严重不足,战斗的伤痕贯穿上半身,只是暂时被藏在了车形态下。
她很清楚,自己的汲能器出现了问题。
而这,几乎就是死亡的倒计时。
但那不重要,她还没找到……
滋——!
刺耳的过弯声,她再次险险避过突然出现的障碍物。
毕竟,这根本不是什么正规赛道——
钢铁平原上,无数尸骸铺陈向远方,有塞星人的,有机械百夫长的,有兽群与巨兽的。
这些尸骸,组成了血腥而恐怖的“赛道”,而她就在这些尸骸的缝隙中疾驰,搜寻着目标。
此外,不远处,还有前所未见的峰峦,此起彼伏——那是泰坦金刚与巨兽的尸骸,其中的某些残骸格外巨大,砸穿地面后,依旧矗立如巨塔。
那是巨兽中最强大的一个——她在太空看到,那个暴君最终引爆了自己,击坠了遮蔽天穹的巨兽之王。
那么……
他呢?
所有撤离舰上,都没有他的信号。
他在哪??
不祥的预感几乎烧穿了她的火种。
她一言不发,继续穿梭在塞博坦人和怪物的尸骸间。
……
不知过了多久。
为了节省能量,她已经关闭了所有频道,除了一个。
她甚至已经无法支撑反重力行驶,只能以车轮行驶在地面上。
当一缕晨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浮现,她绕过一头巨兽的尸体,
忽然看到了他。
终于。
半人马座的恒星系统,自地平线洒下炽热的光明,照亮钢铁大地。
而他就站在那,站在平原中央,
手拄战斧,面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钢铁错层、形态翻转,她变为人形,跌跌撞撞跑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跑得越近,她的动作就越轻。
她看着他破损的装甲,看着他被穿透出无数窟窿的身体,看着他一动不动,仅在物理法则影响下,恰好维持住站姿的躯壳。
她轻轻地走过去,
像千万年前那样,从背后慢慢拥住他。
两个人的影子合二为一。
“找到你了。”
漫长的静默。
女人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嘿!
“大个子,战争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你可以放下肩上的担子,
“放下这个‘领袖’的身份,
“放下这个让你永无宁日的‘模块’了。
“你自由啦~
“‘砰——!’
“喜欢吗?这个礼花音效,我做了好久。
“我等了很多星周,等着战争结束的这一天,放给你听。
“……
“喂,我们去走走吧,
“去铁堡南区怎么样?
“去档案馆前广场,
“去我们相识的地方,
“我们很久没去那里了。
“像以前一样,我们先去机油吧,买上两杯可口的核溶液,
“然后去四号环城路,跑上两圈,
“再去看角斗!
“我记得你说,他给我们搞到了两张位置很好的票,
“说要我们去见证他的又一次胜利。
“我们走吧,大个子。
“现在就出发……”
她抱紧他,感受着阳光在他的装甲上洒下的温度,
仿佛他还活着。
她有些走音、带着电流回音的声音,在曾经有两个人的频道中诉说着。
无人应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