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坐在软榻上,不知在想什么,眉峰紧皱,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就见一身海棠色衫裙的齐舞阳走了进来,就算是嫁了他,也不见她发间多戴几件首饰,只有两根玉钗插在发间。
下过雨的春日沁凉,她裹着披风一路行来,指尖也被吹的冰凉。
“王爷叫我过来可是有事?”齐舞阳将披风递给寒酥,等寒酥抱着出去这才开口问道。
“听说你在查钱妈妈的账?”
齐舞阳笑,“是啊,王爷不愿意?”
宁王面色还有些白,神色恹恹的,受了凉还未修养好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眼底的疲惫显而易见。
“毕竟是我的奶娘,宫里很多双眼睛盯着,把人好好打发了便是,对你的名声也有利。”
听着宁王这话齐舞阳笑道:“王爷是个宽厚的人,您放心,钱妈妈那边我会安排妥当。”
奶娘这种身份的人很扎手,尤其是对于自幼丧母的宁王这类型的人来说,奶娘陪伴的日子很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他不能忍受钱妈妈背叛自己,但是也没想着要她的命。
况且,宁王有句话说的对,她一个新上任的王妃,不能落个心胸狭窄不容人的名声。
“松年。”
“属下在。”松年进来将手中的册子恭敬地递给王妃,“王妃,这是与王府有关的所有商铺。”
齐舞阳:……
她看了宁王一眼,就很意外。
这说明什么?
说明宁王早就知道钱妈妈中饱私囊,但是却一直没动她。
什么意思?
齐舞阳不耐烦玩猜猜乐的游戏,便看着宁王直接问道:“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钱妈妈虽有罪,但是在宫里那些年确实也曾真心护过我。给她留些傍身财,其他的随你。”
齐舞阳懂了,钱妈妈的家可抄,但是不能让她吃不上饭,可要是像现在这样锦衣玉食那也是不能了。
宁王有些旧情分,但是被钱妈妈霍霍的也不剩多少了。
“好。”
齐舞阳点头应下,她不过是个职业王妃,自然是雇主要求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齐舞阳答应的很痛快,宁王本该高兴的,不知为何却有些憋闷。
屋子里瞬间沉默下来。
松年瞧了一眼,思量一二,弯腰悄悄退了下去守在门外,就瞧着素绢探头探脑的,见他出来立刻就溜了。
松年假装没看到,素绢在书房掀不起风浪,就是看着烦心,总归也蹦跶不了多久。
钱妈妈一倒,王妃肯定顺势收拾王府,届时趁机给素绢名正言顺安排个“好”差事把人打发了就是。
松年离开后,齐舞阳觉得这样沉默以对不太好,便趁机问了宁王府里人事安排的意向,她这里也好提前做准备。
比如,王府长史司里新来安排的这些人能不能信得过,可不可用。
再比如后宅那些人,除了钱妈妈之外,其他的人也多是不安分的,要如何处置安排,一扎堆都处理了,肯定会引起宫里的不满,要一个个的安排,就得拉长战线。
还有厨房那边,她也有打算,厨房的人事至关紧要,她既然在正院设了小厨房,就打算自己找厨娘进府做饭,大厨房那边就只管做王府其他人的饭菜就好。
另外,大厨房还要管起王府宴席等事,一件一件的事情又多又杂,跟宁王商量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了眉目。
离开之前,又去小茶房给宁王熬了止咳汤,这一晚上隔一会儿就咳一声,晚上怕是也不安生。
齐舞阳将汤给了竹生,自己就先回了后院,忙了一日她也有些转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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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陆临渊踏着夜色而来,宁王正端着止咳汤慢慢的喝着,他一进来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面色微微一僵,眼睛很快的扫过宁王身前小几上的汤碗。
这味道很熟悉,上辈子不管是温婤还是他咳嗽,齐舞阳都会熬汤给他们喝。
这辈子没能娶温婤,不想齐舞阳也丢了。
温婤跟着唐徽言去了和宁,齐舞阳嫁了宁王,他光棍一个便全副精力扑在差事上,提不起丝毫娶妻的念头。
“林惊鹊事务缠身不方便过来,让我来跟王爷说明儿个早朝会很热闹,王爷最好不要进宫。”陆临渊抛开私事说起了正事神色也严肃起来。
“热闹?什么热闹?”宁王咳了一声问道。
“城外不少百姓的房屋倒塌,还有伤亡的百姓也需要安置,肯定会上书赈灾。户部肯定会哭穷,免不了会有争端,况且还有请皇上下罪己诏的事情,此事肯定会吵的更凶,听林惊鹊的意思,太子一系的人说不定会推一把,这种情况下王爷避开最是稳妥。”
宁王冷笑一声,看着陆临渊说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陆临渊沉默一瞬,然后才慢慢开口说道:“我的想法跟林惊鹊正好相反,太子以天灾之名想要请陛下下罪己诏,利欲熏心,私心可昭,正可趁机推一把。”
皇后跟太子这么多年一步一步走的稳当,去年皇上病了一场之后,龙体大不如从前,太子就有些浮躁,野心一旦释放出来,再想收回去哪有那么容易。
这是个好机会,正好让皇上察觉到太子的不臣之心。
上辈子太子做的隐晦,这么个好机会被他们错过了,后头扳倒太子就更加费力。
他重生一回,这样的好机会自然不能错过,既已掌握先机,就要果断出手。
太子不会对宁王心慈手软,他也知宁王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故而这份谏言是他深思熟虑后才说出口的。
林惊鹊想要宁王明哲保身,可他经过一世知道宁王的性子可不是表面上这么温和。
宁王惊讶的看了陆临渊一眼,以前陆临渊做事可没现在这样果断狠厉,不管如何,他这番话正合他的心意,便点头说道:“明日早朝见机行事。”
陆临渊点头应下,他现在的官职自然没有资格上早朝,但是他父亲可以。
只是推一把而已。
陆临渊趁夜离开,行走在暗夜中,冷冽的五官浸入夜色中,渐渐地消失不见。
得不到爱,那就要得到权。
重活一世,总不能两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