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低头看了看自己。
这个时代的人，想胖也难，像她一米六五的身高，也就九十斤左右。
有啥带不动的？
紧接着，姜芙就听见吕元的声音：“婶儿，这就回家了？”
她挺诧异地回头：“吕医生，我听说你今天休息。”
吕元推着自行车走过来，笑着回答道：“是，我打算去五金店转转，把材料都买齐了，做你说的那个遮阳网。”
他上次过去，已经量好了尺寸，就等着找一天休息，直接买了材料，安装上去。
“哎，今天出院。小吕，你费心了，婶儿承你的情！”
之前每次在病房里遇到，但当着那么多病人，侯素芹也不好跟吕元攀交情，以免对他影响不好。
现在自己已经出院了，也没有外人，侯素芹难掩激动，她走到吕元的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
死前几天，自己晕在大街上，周围围了一大圈人，却没一个人敢碰。
还是吕元路过，认出这是当初的老邻居，让司机给她送到医院，垫了药费。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她出院之后第二天，就被赶出家门，当晚就咽了气。
“出院了也不能掉以轻心，平时多休息，多吃有营养的东西。”
吕元完全是出于职业习惯，又叮嘱了几句。
他抬头，看见姜芙那辆自行车上放着许多东西，一侧车把上甚至还挂着一个搪瓷盆儿。
吕元不由得笑道：“婶儿，你坐我车吧，我送你回去。”
侯素芹一口应下：“好好好！”
说完，她生怕吕元反悔似的，动作麻利地坐上了车后座。
姜芙就算再傻也看出来了。
她忍不住怀疑，侯素芹之前说要给自己介绍一个好对象，那个人选就是吕元。
一心给儿媳妇找对象的婆婆……
姜芙沉默地骑上了车，跟在后面。
三人回了8号院，姜芙陪侯素芹回家，吕元跟吕奶奶说了一声，又骑车去了五金店。
袁家没人，屋里乱糟糟，厨房水池里甚至还有没洗的碗筷，因为天热，已经开始散发出来一股馊味儿。
不用问也知道，袁安和袁吉都陪着媳妇回娘家了。
他俩每个礼拜都会在这一天去丈母娘家干活，雷打不动。
要是以前的侯素芹，哪怕身上再不舒服，也会立即收拾起来。
但现在，她只是让姜芙先把东西放下：“不留你了，回去歇歇。”
姜芙索性让侯素芹去她家待着。
两个人去了姜家。
姜家干干净净，姜芙开了电风扇，又拿出好消化的点心和侯素芹一起吃起来。
刚吃了一块点心，外面传来胖婶的大嗓门：“哎呦，袁祥啊，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咋这么惨咧……”
侯素芹和姜芙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袁丰收走在前面，一声不吭。
袁祥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他胡子拉碴，头发像鸡窝，身上更是一股酸臭味儿。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姜芙马上冲出去：“袁祥！”
听见动静，好多人都走了出来。
休息日的上午，还有人刚吃早饭，索性端着饭碗看热闹。
“你这几天都去了哪里？咋不跟家里人说一声，袁大娘担心得要命，提前出院，她都没好利索呢！”
姜芙绝口不提自己的委屈，只拿侯素芹的身体说事儿。
胖婶帮腔道：“袁祥啊，你说你刚结婚就不着家，这不行，谁家这么过日子？”
就连胖叔也走出来，脸色郑重：“孩子，咱做男人的得有担当，不然老婆孩子都得跟着遭罪。”
什么东西，胖得跟猪一样，也敢教训起我来了！
袁祥把头扭到旁边，心里暗骂，脸上露出不太服气的表情。
胖叔摇摇头，回屋了。
姜芙挤出一滴眼泪：“袁大爷，他这事儿没上档案吧？我还想着花点钱，托托关系，给他找个班上……”
大家顿时再次竖起耳朵。
上档案？
什么事儿会记录在档案上？
“小芙！”
袁丰收呵斥一句：“别乱说，有事回家说！”
姜芙被吼得脸色发白，身体也跟着摇晃了几下，像是很害怕似的，连声解释：“袁大爷，我真的只是担心袁祥，严打刚结束半年，万一有人要翻旧账，拉他去枪毙可怎么办啊？”
她又楚楚可怜地望着袁祥：“袁祥还没工作呢！”
工作，工作，又是工作！
袁祥愤怒地踢了一下，低吼道：“不就是一个工作吗？让我妈把工作让给我不就好了，反正她磕了脑袋，以后就留在家里做做饭，享享清福！”
众人哗然。
爹妈把工作给孩子，这并不少见。
有的人家为了一个工作岗位，闹得鸡飞狗跳，兄弟阋墙，也不是没有。
但像袁祥这样的，就算让他得了工作，他真能好好上班吗？
别干不了几天，直接叫厂子开除了，到时候侯素芹也回不去，这不是鸡飞蛋打吗？
“你要我工作？”
侯素芹从姜芙的身后走了出来。
胖婶“啊呀”一声：“素芹出院了？看着精神还行！”
她没好意思说，你看着好像还胖了一点。
侯素芹对胖婶点点头。
对她来说，这一院子的人都好多年没见了，乍一见到，还挺恍惚的。
“妈，你也在厂子里干三十年了，不如回家享福。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连个正经事都没有，叫人笑话！”
打蛇随棍上，袁祥一看有门儿，顿时大声嚷嚷起来。
侯素芹眯眼看他：“咱厂不要有案底的。”
袁祥气急败坏：“没记档案上！我爸跟派出所那边都说好了！”
袁丰收想要拦着他，却晚了一步。
他只能气得跺脚：“回家！先回家！”
这个傻子，这是能说的吗？
人家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你这几天被抓了，想替你遮一遮都不行！
哪怕只是被拘留几天，也等于有了污点，会被当成盲流，混混！
袁丰收这个气啊！
没看他一大早就出门了，怕的就是一路上遇到认识的人，想着悄没声地把人给弄回来再说。
不争气的东西！
再想到那笔高昂的保释金，要不是为了把袁祥弄出来，自己至于和淑梅闹了个红脸吗？
他都答应出钱给建业去南方进货了！
赵淑梅说，建业买好了火车票，就等着过两天南下。
现在可倒好，自己着急用钱救袁祥，拉屎往回坐，又把钱给要回来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肉也分肥瘦薄厚！
心中的天平之前是倾向袁祥的，然而此时此刻，袁丰收真恨不得没有这个废物儿子！
“行，把我的工作给你，明天就去办。”
侯素芹忽然出声。
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
“我就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