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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你说的是去年吧!”

贺大嫂在田野之间变得格外爽朗,仍旧不改快言快语:“那还不是因为去年的劳动模范是我嘛!”

“哈哈哈哈……”

她开怀大笑,差点没从田埂上撅过去,幸而陆仪霜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贺二嫂面上无光,撕咬着手里的煎饼卷大葱,牙尖嘴利,恨不得啃掉的是贺大嫂的肉。

陆仪霜捅了一下还在哈哈大笑的贺大嫂,她却浑然不觉,只当是在开玩笑,却没想二弟妹真恼了。

但恼了便恼了,没一会儿她又到贺大嫂跟前找不痛快。

陆仪霜看着也稀奇,心里纳闷,你说贺二嫂这人奇怪得很,谁给她找不痛快,她就偏凑到谁跟前去——她日日常来常往的,一个是贺大嫂,另一个是陆仪霜。

也从不见她和村里其他大嫂婶子唠嗑。

这么想着,便话赶话问了出来,谁知道贺大嫂和贺二嫂同时变了脸色。

后者还忒不客气地怒斥道:“谁稀罕跟她们凑一堆去!说话那味儿不知道还以为刚从粪坑里吃完屎出来的!”

“……”

画面实在难以想象,陆仪霜当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识趣地不再提及,转而道:“大嫂,咱们这波农闲之后就在家待着吗?”

她以为东北的猫冬就真是猫在家里一动不动。

热炕暖洋洋,那得多舒服啊!

贺大嫂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你们村待遇那么好?都不去挖防空洞?”

“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是教员关于大修防空洞的一句最着名指示。

70年代,在全国七十多个重要的大中城市里,数以亿计的民众浩浩荡荡地掀起这场“挖深洞”的群众活动。

谁被选上谁光荣,家庭成分和表现不好的人是不会被安排去挖防空洞的。

“那不是得挑人嘛!要那种能干的劳动力,我肯定是轮不上的。”

陆仪霜光看自己这一身细皮嫩肉,也该猜出来从前没干过什么重活,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

“倒也是,你去了,说不定还得费俩人给你抬回来。”贺大嫂恨铁不成钢地瞅她,“咱村以前年年都有挖防空洞的任务,所以宋叔老是盼着哪年能歇下来。可就算不去,村里也会组织捕猎队上山狩猎,就像你们村那儿有大湖,不也有冬捕嘛!”

其实狩猎也不光为了吃肉,更是趁着植被凋零,动物无法依靠茂密枝叶等天然躲避物隐藏,可以大大提高大型动物的捕获率,防止它们因过冬口粮不足而祸害周边村庄。

比如可能会叼走小孩的狼群,还有来年春耕会下山糟践庄稼的野猪。

贺二嫂撞了下大嫂的肩膀,问:“你今年还报名去?”

“要名额多,我就去。累是累,但好歹能挣钱。”

贺大嫂想的很明白,三弟回来当副厂长,老三一家都得搬到城里,这分家就是早晚的事。

虽然不知道爹娘最终要跟哪家过,但第一时间都想着跟三儿一家去城里享福吧?届时要是他们大房被分出去了,手里怎么也得多攒点钱,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就算爹娘跟他们两口子,那更得多攒点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该歇就歇,等到不能下地干活的年月,就少两个劳动力,多两张吃饭的嘴,再加上平日里腰酸背痛、头疼脑热,开销必然加大。

贺大嫂这么一盘算,家里那点积蓄捉襟见肘,越数越不经花。

从头到尾,她就没把二房算在内。

用脚趾头想想,爹娘也不会跟老二他们过。

贺二嫂压根没想那么远,还劝说她:“你别仗着年轻就使劲嚯嚯自己,等老了全是病,而且腊月寒冬,对咱身子骨不好……”

陆仪霜也点点头,一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二是因为……

一旦大嫂走了,她就得天天面对着二嫂,但凡不顺心,保准被气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没完没了的糟心事儿。

妯娌之间最好成三国鼎立之势,但凡缺少一个炮台,剩下那俩堡垒肯定得立即开炮。

三人唠的热乎,不远处知青们也围坐一团,啃着苞米面干粮。

远远瞧见陆仪霜左手递给贺二嫂煎饼卷大葱,右手拿了一个馒头夹肉给贺大嫂。

林薇没忍住一汪酸水,幽幽道:“唉……人家吃那么好,咱就得噎干粮……”

昨晚一到知青点就跟她吵了一架的樊成灵撇撇嘴:“你想吃那么好,就得靠双手获得。干得多,吃得就好。再说,咱本来就是借的粮。”

林薇诚烦这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不就是昨天没听村长的给他们准备饭嘛!少吃一顿又饿不死。

再说她当时也刚下工,累得半死,哪有力气给他们几个做饭?虽然那天是刚好轮到她了,且老知青给新知青做一顿迎新饭也是知青点的传统,但说到底,她又不是他们爹娘,才懒得管他们饿不饿。

面对樊成灵,林薇温柔垂眸,委委屈屈地刺回去:“樊同志,我也就是说两句,心酸一下还不许了吗?”

“你承认你酸就行了。”樊成灵白了一眼。

关驹就着凉水勉强吞下口中糊成一团的面渣,实在看不过去了,自以为仗义执言:“樊同志,咱们都是一个集体,最好和和气气的,人家林同志也没说错什么吧?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樊成灵连他也一起怼,颇有种扫射全场的怨天怨地,“事实就是我们干活慢,理应吃得少。若说破坏集体,那得看是谁先扯的嘴。”

被她意有所指的林薇红着眼圈,泫然泪下。

美人欲哭无泪,活像一朵清纯小白花,人见人爱,我见尤怜。

关驹轰然窜上一股火,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道:“你这人真是得理不饶人,樊同志,咱既然都下乡了,就是一家人,我认为你得需要向林薇同志道歉。”

樊成灵战斗力惊人,直接来一句:“我俩大姑娘的事,你个臭男人瞎掺和什么?”

“你你你!”

林薇见关驹也败下阵来,心中暗恼,蠢货一个,连个小姑娘都说不过。

闵容容因存着私心,自然偏帮前世的好友,尽管现在樊成灵的暴脾气,她也招架不住。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都渴不渴啊?我给你们倒水喝。”

她人长得娇俏,小巧玲珑,嗓音如百灵鸟般清脆悦耳,两根大辫子尾端坠着红头花,几根刘海被风拂过,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薄汗微微沁出,却更加动人。

关驹一时看直了眼,也忘记再为林薇讨公道。

只顾着怔愣地盯她,急忙忙地掀开搪瓷盖儿,热切地说:“谢谢你啊!闵同志,你人真好!”

“……不客气。”闵容容尴尬笑笑,立马走开,提着水壶给下一个人倒。

林薇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不甘情不愿地节齿咬牙。

明明这个闵容容都跟宋丰年一组了,那可是她手里最听话、最出力的冤大头呀!

结果还不放过关驹这个蠢材,做人还真是贪得无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瞪着闵容容,而樊成灵盯着她。

敌人不开心,那她就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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