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衡吓得手哆嗦，心中不祥的想法翻来滚去好几个，最后咬牙道：“去找，立刻把秦上砚找回来。”
他突然暴怒，吓得叶瑾一抖，生死关头反应快得很，生怕下一刻自己噶了。
“王妃有孕了。”
林瑶光原本浅闭的眼睛一下睁开，望着叶瑾呆呆地。
卫衡这只暴怒的老虎，一瞬间，全身凝固，看着林瑶光没做反应。
还是小六反应快，在外面一听到欢喜地进来：“恭喜主子，王妃有喜了。”
“王妃有喜了。”
小六对着小七大喊一声，小七抖了抖肩膀，嫌弃地瞥他一眼：“听到了。”
“什么什么？”李叔同何姑姑从两个方向奔过来，听闻王妃有喜，高兴得两人合不拢嘴。
大家都高兴得不行时，当爹当娘的反而呆愣没了反应。
许久，卫衡才挪动脚步，竟觉得每一步都绵软不真实。
“阿瑶，我们……”他说着话握上林瑶光的手，突然低头，用手撑着额头：“呵。”极快又短促地笑了声，接着才抬头：“阿瑶，我们有孩子了。”
很平常的一件事，每一对夫妻都会经历的事，却让卫衡此刻觉得，金钱权势莫不过如此。
唯心上所爱，亲情血脉，才是至重之物。
林瑶光抬手摸着他鬓角，道：“是啊，我们有孩子了。以后你要努力，保护我们呦。”
卫衡忍不住上前抱着她，泪珠跌在林瑶光肩膀上，很快湿了一片。
林瑶光回抱着他，心中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摄政王妃有孕了，这个消息传出去，震荡一片。
林老夫人高兴得非要去定国寺上香拜谢佛珠保佑，念着她老人家身体，曲氏和上官氏代替去了趟，求了平安符回来送到林瑶光手里。
两人也是真心操心，王府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跟着叮嘱玄英和映月好些细节，特意叮嘱不允许再去林家军，免得伤了身子。
林瑶光原本就打算卸任了，刚好现在有孕了，就将林家军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杨琰。
杨琰没好气地瞥了她两眼肚子：“我这真是沾了贵子的光。”
王虎拍着他肩膀：“能者多劳。”
杨琰冷哼声：“圣旨上说了，你跟我，看清楚了。”
“咳咳。”王虎咳嗽两声，趁机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开玩笑，他还要娶媳妇呢，谁天天在这跟糙汉们一起闻臭味啊。
得知林瑶光怀孕，不少人上门探望送礼品，得知周安安过来时，林瑶光脸上带了几分愁绪，映月见她不甚喜欢，就道：“王妃若是累了，不如先休息，周姑娘那改日再见也无妨。”
“让她进来吧。”
林瑶光揉着眉心，只是长得一样而已，又不是同一个人，她在害怕或者心惊什么。
但真的见到周安安时，还是忍不住手心一紧。
周安安放下自己做的糕点，满眼笑盈盈的，很单纯一个女孩，一眼就能看透。
“听说郡主姐姐怀孕了，我特意过来探望。这是我做的藕花糕，姐姐可以尝尝，若是喜欢，以后我经常给姐姐送。”
映月上前接过，看了眼自己主子道：“王妃刚刚用过糕点，不宜多食，糕点奴婢收着。”
周安安失望地垂下眼，又笑笑：“没关系，这是请柬。”
林瑶光打开，是周安安成婚的请柬，下月初八，看到新郎名字时微微一怔，竟然是叶瑾。
“哎呀。”周安安恼怒地打了自己一下，很是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对不起，我只想着让姐姐去，却忘了姐姐有孕了。那日婚礼人很多，姐姐还是在家的好。”
林瑶光不由一笑：“你到底是想让我去，还是不想让我去呢。”
斜撑着头，眼看着周安安因为这一句话红了眼，林瑶光不好意思地一咳，瞟了眼映月。
映月上前柔声哄着：“周姑娘莫难过，若是那日可以，我家主子定然赴约。”
周安安点点头，眼眶红红的好似小兔子，鼻尖因为刚才哭泣也红了些许，整个人可爱又单纯，清澈又赤诚。
林瑶光没了兴致，打了个哈欠，映月送着周安安出去。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林瑶光止不住出神。
当初那个叫她姐姐的小姑娘，也是这样的。
柔弱，单纯，无害。
心口猛地一抽，林瑶光窝进躺椅里没动，视线看着外面高大的树干，缓缓远离。
夜，卫衡沿着石阶走进府里。
入目就是荒凉的庭院，湖水只剩浅薄一层，黑纱拢着听雨轩，夜风吹动恍如鬼魅。
他眼眸逐渐睁大，走了一步却惊得一颤，脚下落叶成堆，枯黄的叶子轻轻一踩发出脆裂声，刺激着人的神经。
卫衡奔跑进了大堂，大堂四面窗户全部垂着黑纱，里面黑漆漆一片，很淡的月光映在桌面，照出厚厚的灰尘，显示这里许久没有人来。
“阿瑶。”
他的声音很快消散。
他边喊着边向主院走，路过回廊时，望着那片荒草地，心慌到了极点。
“桂花树呢。”
“竹林呢。”
他跑过去，高大的桂花树消失不见，荒草诚如他此刻的心，难受至极。
寝房门口，一盏孤灯燃着。
他抬脚走上去，手还未推开门，率先闻到了血的味道。
低头，鲜血淌了一地，他衣摆上爬着殷红，鼻端几乎窒息。
唇齿微动，却不敢叫出那个名字。
卫衡咽了咽嗓子，他推开门绕过婵纱屏风，鲜血从床上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他失声地退了半步，一人躺在床上，鲜血将被褥全部染红，那人脸颊被乌发覆盖，手挽着一抹苏青床帐子，虚虚垂下了无生机。
“哇……”
陡然，婴儿的哭声在房间响起。
卫衡脚下沉甸甸，他抗拒前进，可是身体仿佛失去控制，只能眼看着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孩子的哭声继续，直到他走到床边，哭声才渐渐消失。
砰一声，窗户被狂风吹开，卫衡眼睁睁看到，那人乌发被风吹开，露出那张他爱慕思之的面庞。
“阿瑶。”
卫衡大喊，声音惊恐又悲哀，好似低鸣的白鹤，哭诉哀愁。
林瑶光猛然醒了，见卫衡惊魂未定，抬手拍打着他的后背：“没事，做梦啊。”
卫衡大口喘气，翻身起来定定地看着她。
林瑶光朦朦胧胧中见他低头，接着整个人被拥入怀里，就听他说：“阿瑶，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