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歌冷着脸，见到林瑶光回来，上前就说：“我陪你回京，摄政王不仁不义，这口气不能忍。”
林瑶光端详她片刻，矢地一笑：“难得看你如此，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林朝歌对父母弟弟以外，态度向来冷淡，自己这个堂姐也没个好脸色。
如今她压制着怒气，可见真替自己生气。
林瑶光道：“不必，等和谈的事情交接清楚，咱们再回京。”
“到时候人家孩子都生了。”林朝歌道，“你是他明媒正娶的——”
“林朝歌。”
林瑶光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句很重：“人之一生，并非只有婚姻一件事。其次，对于我而言，他是卫衡，不是别人。我相信他，如同他相信我一样。”
林朝歌深吸口气，眼看着她离开，胸口闷疼。
“你相信他，可他还是摄政王。帝王家的人，又有几个好东西。”
此番负责和谈的外使是周亦行，别看为人清冷，做事面面俱到。
北塔来使同他详谈几天，周亦行拟了最新的奏折，闫绪之回京途中带着一起。
等得到批示后，十万大军便会返回北塔。
而安吉尔和哈赛却需要有一人赴京，作为人质留在京都。
因为摄政王妾室怀孕一事，导致周亦行在望风城中没得一个好脸色。
“大人别介意，他们就是脸黑，没坏心思。”林瑶光带着周亦行在城中转悠，多年交战使得这座城很破旧。
周亦行不在意地摇摇头：“无碍。大战刚刚结束，遇到一些糟心事，也是难免的。”
“若是七八月来这，大片草地随意奔马，很是快哉！”林瑶光笑笑：“如今，大人只能看看未化的雪。”
周亦行挑眉：“那可不一定。听说望风城特酿‘马上行’，十分酷烈，将军尝过吗？”
“那倒是没有，不过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好酒的。”
周亦行走进街旁酒馆：“你喜欢呀。”
林瑶光跟在后面，周亦行很快买了酒回来，“吃了郡主那么多糕点，如今送酒，也当是还人情了。”
两匹马出了城，沿着山路蜿蜒行到望风谷上，断裂的谷峰豁然平阔，只有谷中堆积的碎石，显示当夜的惊心。
林瑶光裹着披风坐下，周亦行坐在旁边，两人望着浮云下北塔的方向，共饮一杯酒。
“我祖父，父亲，也曾在这里交战北塔人。”
林瑶光倒是没听过，只以为他一家子都是文臣呢。
周亦行淡淡一笑，带着一丝落寞。
“周家世代行军，直到我祖父临终前，才下令府中子嗣弃武从文。”
林瑶光问：“你家中兄弟——”
“只有一个妹妹。”周亦行转头看着她：“祖父和父亲有好几个兄弟，都死在战场上。家族世代征战，子嗣凋零，如今只有我这一脉了。”
林瑶光想到谈和：“那你还同意谈和？”
若是她父亲在，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周亦行笑出声：“郡主，在国家跟前，家族仇怨不值一提。北塔卫国常年交战，敌我双方都损失惨重。我们不能因为家族有仇怨，就掠夺百姓安稳生活。”
“战，不是为了止战，是为了更好的和平。”
林瑶光想到前世，大尧从未停止过战争，天下崩裂，裂土重和，从来不缺死人，只缺战士。
她多少光阴都在战争里度过，当时觉得天下一统，便再无战事。
从未想过，不战便是和平。
“郡主，你……”周亦行欲言又止，林瑶光回了神，询问道：“怎么了？”
他有些挣扎，握紧手里的酒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京中的事，你怎么看？”
“什么事？”林瑶光手一顿，“哦，是王府那事？”
眼见周亦行点头，林瑶光扑哧一笑：“周大人也如此八卦呀。”
周亦行脸上闪过红晕，他不好意思地转过身避开，声音低下来：“我是出于担心郡主，才有此一问。郡主若不愿说，便当我没提。”
此话后，是很久的安静。
林瑶光拎着酒壶喝酒，没回答周亦行的话。
周亦行面皮薄，也没说别的，天快黑时两人回了城。
将军府前守卫森严，灯火通亮，依稀可见有人，却丝毫说话声都没有。
林瑶光觉出不对，迈步走进去，回廊下跪着林朝歌，杨琰和王虎几个。
见到她时，众人眼里露出欣喜。
堂前李谦挂着刀，掀了帘子看到她，出声唤着：“郡主回来了。”
这话似说给里面人听的，林瑶光不紧不慢地过去：“闹什么呢，让人跪在这干什么，都下去！ ”
刚刚打了胜仗，还没论功呢就这么折腾人，也不怕寒了人心。
“咳，退下吧。”
卫衡身影露出来，他喜怒不露，偏生身上带着上位者气息，威仪压人。
骤一见，就连林瑶光也觉得心口一紧。
“阿瑶。”
卫衡露出笑容，浑身的气息尽敛，只剩温柔。
拐角处，王虎止不住摇头：“乖乖嘞，这可真是老虎变成猫呀。”
“哎哟。”林朝歌一把揪着他耳朵：“刚才要不是你胡说八道，被人听个正着，咱们至于跪那么久吗？”
杨琰道：“他也是为瑶儿不平，不过王爷来此，是不是说明事情有隐情呢。”
正挨打的王虎身躯一震：“绝对有隐情。”
林朝歌放了手，几人嘀嘀咕咕着离开。
将军府内，卫衡闻着一股酒味，眼神暗沉：“跟周亦行喝酒去了？”
林瑶光支着头：“都知道还问。”
卫衡将人抱在怀里，快半年没见，这会儿看着人，一眼都舍不得离开。
“他好看吗？”
酒劲上来，林瑶光头晕乎乎的：“好看，不都说他是京都第一公子吗？应该是好看的。”
卫衡指尖缠着她腰带，闻言猛一拽。
“哎哟……”林瑶光栽进他怀里，卫衡抚摸着她腰身：“到底谁好看？”
林瑶光枕着他肩膀，入眼是他脸庞，如珠玉细腻润光，眼尾如刀刻，棱棱角角很是分明。
这副面孔，既温和润雅，又冷厉清寒，连同独一份的柔情都勾人至极。
林瑶光手攀在他胸口，耳语缱绻：“自然是——唔。”
后脑被按住，卫衡吻着她，鼻息交替时，他声音又低又轻：“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