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玉珏，我会保护你的哦。”花玲珑牵着玖玉珏的手，自信地在人流中——或者说妖怪流中，挤来挤去地前行着。
“我本来也没在怕呀，”玖玉珏依旧安然地微笑着，花玲珑忍不住回头看他。
“你在我身边陪着我呢，我有什么好怕的呀。”他轻轻用力，走到了她的前面，“你省省力气，还有好一会儿要逛呢。”
“确实，那谢谢你啦……不过，说不定那小子真的是魔尊之类存在的关门弟子呢……”花玲珑小声说道。
毕竟那恶鬼面具请二人喝的冰水可不是寻常的露水，比花玲珑平时自己从寺庙里收集的露水可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富含浓郁的精魂之力——而且味道还很不错，据说是他师父给他准备，用来以防万一的。
至于这个“万一”是什么，玖玉珏却不愿意多想。
有个好师父真的很重要，不然当徒弟真得会分分钟累死。
“的确，他天赋比我好太多，我修行多年，若不是因缘际会得姑娘相助，这会儿仍是完全看不到所谓‘精魂’。”
玖玉珏笑着叹了口气，自己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不过他那修行方法，也是有趣，真是处处都是修行。”
“哼，又叫回‘姑娘’啦，还‘因缘际会得姑娘相助’呢。
上来二话不说就开打，还要我给你疗伤，让你能看到精魂真是对不起啊。”
花玲珑噘起了嘴，语气酸涩地说。
“呃，在下当时确实鲁莽……这个……玲珑，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玖玉珏试图转过身来，可二人这会儿挤在一条小桥上，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指，生怕两人走散。
“嘻嘻，没在生气啦。玉珏公子真的是，明明刚刚一路上伶牙俐齿，怎么这会儿支支吾吾起来了？难道是看到我就吓得说不出话了？”
花玲珑回握住他的手指，用力向前挤了过去。
不，你装作生气的样子是挺可怕的。
他自然不敢说出来，只是握了握她的手指。
两人总算随着人流冲到了小桥对面，场地变得更加宽广，沿着小河竖起一个个小小的店面，路上依旧停着星星点点的移动小摊，却比刚才精致了数倍。
总是这样被动可不好，看我反将这小丫头一军。
话本上怎么说的来着……对了。
玖玉珏转过身来，红着脸看着她，“玲珑，平时这么叫太亲昵了，我实在是有些害羞。”
“……原来是关心则乱。”
花玲珑看着他双眼炯炯，她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好了，好了，玉珏，公子，我知道了，你停一停，咱们开始逛吧。”她慌张地用手把他的脸按到一旁，指肚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唇，像是触电一样立刻弹开了。
双方默默把脸侧开。
不知是谁先调整的，手指已经变成了扣在一起的姿势。
这样比较不容易走散，走散了就不好了，仅仅是担心走散而已。
“先去买酒吗？”
“先去买个面具吧？”
走了几步，两人同时问道。
“听我的，先买面具。我可不想你突然被别的妖怪死死盯着。”花玲珑率先说道，“而且，得看看那恶鬼面具小哥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玖玉珏就这么被她拽着前往了最近的一个传出来丝竹声的面具店。
“曲水流觞，”玖玉珏念着店的名字，“感觉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想进去看看的心情。”
他发现了，这丫头其实是个隐藏的酒鬼。
一走进店里，丝竹声就戛然而止了。
“哦呵呵呵呵，亲爱的们，是来选面具的吗？啧啧啧，还真是稀奇的组合……”戴着白面具的老板从店内深处快步走了出来，“这位山精小姐是想给自己买面具吗？还是……”他朝玖玉珏点了点头，“还是想给这个看起来有些苍白的奴隶人类买个面具，好遮住他那在这儿不受欢迎的脸庞呢？呵呵呵呵……”
他抬起手来挥了挥，店里瞬间水流涌动，一条河流在墙上奔涌起来，带着酒味儿的浪花中漂浮着一个个面具。
玖玉珏立刻用披风将花玲珑罩得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
这种充满了精魂的水，还是不要让她沾上比较好。
免得她又兴奋或者神志不清起来，到时候被吸血的可是自己。
话说回来，他已经看出来了，她其实本质上就不太喜欢精魂之类的存在。
“哎呀，哎哟，看不出是个这么忠心耿耿的仆从，至于这位小姐……呵呵，是最近才由人化成山精的吧？居然还这么怕水。”
见二人连酒水河流都要躲避，店主先是瞅了瞅，接着打量了两人一番，便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蔑。
且不说这老板精准地踩到了花玲珑的地雷。
狗眼看人低，看来河市和外界也没多大区别啊。
“玉珏，有什么想要的吗？有就拿着，没有我们就走。”
花玲珑反而丝毫没有动怒，只是抬头顶着玖玉珏的下巴，语气冷淡地问了一句。
“哟，说的跟你能买得起似的，”店主眼珠一转，盯着花玲珑的头发上的红莲头饰，“这头饰倒是值几个钱，我说你们到底买不买啊，买的话快买，不买的话……走走走走走！”
店主非常粗鲁地挥了挥手。
“我以为山精的头发本就是精魂的结晶来着，看来这老板根本不识货，白白占了这么好的店铺位置而已。”花玲珑看了看在水涡中央的玉骷髅，“玉珏，你没什么想要的对吧？”
玖玉珏默默摇了摇头，虽然刚刚在恶鬼面具那里已经听说人类在这里还是会碰到歧视，却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
白面具店主搓着手，“怎么了，一看就是不知道哪儿来的穷鬼……不买的话，就别杵在这儿占地方了吧？去，去，快走吧！
至于山精的头发……哼！你这种刚刚化成的山精，能有什么好东西……不对，哎呦喂，这位姑娘，您，哎嘿嘿，这个，我刚才好像没看清。”
店主的声音突然变调了。
花玲珑拉着玖玉珏往外走，若无其事地拨弄了一下雪白的长发。
店主凑上前来，玖玉珏立刻转身隔在中间，再次把花玲珑护在了怀里。
好软(╯▽╰ )好香~~
“哎呀，亲，刚刚没看清楚，那个，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眼？嘿嘿，我刚刚好像眼拙，看差了一些——”
店主做作地敲了自己脑袋一下，衣摆在后面抖来抖去，露出了狐狸的尾巴尖，
“哎嘿！想想也是！能带着人类奴仆出来混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大小姐！这位小姐，怎么称呼？在下胡爱金，叫我小胡就成了，嘿嘿，嘿嘿。”
他突然干笑起来，面具在脸上一抖一抖，嘴巴的部分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发出“嗬嗬”的笑声。
“笑的真难听……姑娘叫什么关你什么事。你们这儿最好的面具就是中间那个玉骷髅吗？就没有看着有点人样的吗？”
花玲珑躲在玖玉珏怀里，用披风裹住自己，只露出一个脑袋，像是幼年袋鼠一样。
“有呀！姑娘您瞧，左手边那个，对，对！就是那个，白瓷人面！它可是上个月刚刚从西方的行商妖怪那儿进来的！上好的白瓷，大巧不工，最最关键的，它可是西方进口的！……哎哟，不满意？姑娘您眼光就是高！
那再看看旁边的？玉琮鬼面，正宗的西疆和田墨玉做的，你看看这鼻子多狰狞，戴到脸上根本分不清是人还是鬼！在夜路里随随便便都能吓死人呀！”
胡爱金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地开始介绍起来。
“……或者，我看看……对，这个！”他拨了拨墙上流动的水花，翻出来一个刻着火纹，看着烫手的匣子，“红陶赤阳，这个也是好东西，带上去后，能照的万物生光，遍布温暖；要是戴的人生起气来的话，还能从眼眶这儿喷出阳炎来！怎么样，特别衬这位人族小哥，戴上一定好看！”
白色的面具遮掩着店主的表情，但他的口吻听上去跟刚才冷漠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我的头发的话，大约要多少能买下这个？”花玲珑抬头看了一眼玖玉珏的脸，试探着问。
“哎呦，我这面具可是不常见的宝贝啊……不过姑娘这种头发的精魂，我看看，只要三寸长、一寸粗的头发，就算便宜卖给姑娘，也算是结个缘分！”胡爱金两眼放光，不知道何时从哪儿摸出剪刀和软尺，恨不得直接扑上来立刻动手。
“等等，胡老板，我这腰绳，在河市价值如何？”玖玉珏摸了摸花玲珑的脑袋，把她从怀里放了出来，拉起腰绳一端问道。
“哎哟，二位还真是有不少好东西，我看看……嘶……这是，嘿，这难道是……”
胡爱金摸出一片眼镜，放在眼睛前面，他棕金色的睫毛透过了白面具的眼眶，在镜片后面微微颤动。
“竟然真是用龙髓编成的……而且还是条……好像是条冰龙？但这红色……难道是冰龙自愿用自己的血淬炼之后……？”
他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端详起玖玉珏的脸，“嘿，看不出小客官竟有这等机缘，这龙髓腰绳，虽然不如这位客官的头发那么值钱——因为这腰绳对我们妖怪用处没那么大——若是用这腰绳来买面具的话，我算算，半根？不用，三分之一根腰绳，便匀给你这个红陶赤阳，客官意下如何呢？”
玖玉珏一时之间以为自己没听清。
“玉珏，你喜欢吗？想要吗？”花玲珑抬头看着玖玉珏，眼神里却透露着一股“你小子还有这么贵的宝贝”的调侃之意。
这腰绳，之前师父曾经用来绑过咸菜缸来着。
不对，这不是重点。
不过知道了自己也有钱，这也不错。
“？我以为是你喜欢来着，我嘛……我觉得也就那样。而且，”玖玉珏撩起她的头发，“而且你的头发这么好看，就算剪一小撮，也很可惜。”
“嘻嘻，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再逛逛别的店好了！”她看都没再看胡老板一眼，直接拉着玖玉珏离开了。
——
在彻底看不到两人踪影后。
“哼，不知道哪里来的两个穷鬼，真晦气！”
胡老板把剪刀和软尺往墙上一甩，它们一个浪头立刻吞掉了，“还机缘，哼，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龙髓腰带！真是狗屎运，糟蹋了好东西！还有那个小娘皮，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